“父皇,”皇帝的目光落在虚空,好像在和谁说话似的:“我不想和您一样,我以为我会做的比您好,比您更像个好父皇,可是......”
他苦笑一声:“我的儿子也怨我。”
“陛下,”福安走到皇帝身边,看着皇帝的神情有些担心。
陛下分明是唤太子殿下来商讨婚事的,怎么最后这对父子都不高兴?
“福安,”皇帝低声问:“你说,朕不是个好父亲对不对?”
“陛下当然是好父亲,”福安有些讶异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陛下对几位皇子和公主殿下都很好。”
“朕心有偏爱,纵然表面再一碗水端平,可在孩子心里,还是端不平的,”皇帝叹气:“怨朕是应该的。”
福安心下茫然,跟在陛下身边,他自然知晓在这后宫中,陛下心里对淑妃娘娘,对二皇子殿下是不同的。
可是陛下从未为了淑妃娘娘冷落其他妃嫔,也从未为了二皇子殿下少了其他几位殿下的东西。
莫非哪怕是心中的偏心都不被允许了么?
可陛下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心里毫无偏爱呢?
......
五月份,暑气已起,石榴花红如火焰。
晨嫣在司学府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仅毫无进展,反而是更加冷淡。
默公主总抱怨皇兄不解风情,晨嫣却清楚意识到,太子对她已不是单纯的疏远,而是避之不及。
宴会,游湖,太子殿下全部回绝,晨嫣除了去司学府,根本见不到他。
晨嫣平心静气,与方莞钟娇娇等人上街游玩了几次。
京城的闺阁女儿的活动,宴会,游湖,上街,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了,说来真是轻松。
永定侯府大郎君余瑓大婚,晨嫣还去观礼了。
出门出的多,晨嫣常常遇上孟涣,上次在清真寺他说晨嫣见到他不打招呼,弄得晨嫣现在见着他都要故意打招呼。
有时明明离了好几步的距离,晨嫣都要走上前,和他说话。
孟涣觉得很好笑,这姑娘较真,真是说不得。
有时晨嫣一个人上街,两人遇上还能去海月楼喝茶,聊聊天。
凌千见自家公子和苏四姑娘熟了起来,只觉得胆战心惊,看公子的样子,这恐怕不只是交个朋友吧。
千金阁生意多了,孟涣从净利中抽了一些,补到私账上。
这日孟老爷把他叫回了府。
刚进府,还未入正厅,便见一个女人在前面转来转去,脂粉味浓得孟涣皱了皱眉头。
“公子,”那女人见到孟涣,要凑上来。
孟涣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察觉到他的不喜,停住,问道:“公子,您可知老爷最近为何不来后院了?”
孟涣想起这女子是几个月前刚入府的,来的时日不长,看来什么也不知道。
孟涣没理会她,直接进了正厅。
孟老爷就坐在里头煮茶,瞧着很惬意。
“父亲,”孟涣道:“您的女人跑到门外来堵您了。”
孟老爷脸色一变:“星令,无论外头是谁,让她回后院。”
一个仆人走了出去。
“坐吧,”孟峰对孟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孟涣便坐在他的对面。
“听说,你从千金阁抽钱?”孟峰开门见山:“拿了不少?”
孟涣神色不变:“父亲,我有时也画几张珠宝图纸,拿些报酬不过分吧?”
孟峰“哼”一声:“从千金阁拿这么多钱,怎么,前段时间买名贵药材走私账,钱花多了?”
孟涣本要拿起茶杯喝茶,闻言抬起头。
“我有眼睛,就算不管你,也知道你在做什么。”孟峰道。
孟涣扯了扯唇角。
“入了商场几年,有野心了?”孟峰如鹰的目光落在孟涣身上。
“没有,”孟涣答得倒快。
孟峰喝了口茶,没有太过惊讶:“那就是想女人了,前些日子清真寺那姑娘,是哪家的贵女?”
孟涣犹豫了一下:“丞相府。”
孟峰喝茶的动作一顿,:“你还真是好本事,好眼光,心比天高,痴心妄想。”
孟涣盯着孟峰:“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孟峰无所谓地耸耸肩:“就明面的意思,人丞相府的姑娘,南安第一才女,漂亮成那个样子,你又算个什么?”
孟涣死死地盯着孟峰:“您知道她是谁,您查了她?”
孟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你以为我很闲?我没脑子不会猜测吗?丞相府一共才几个姑娘。”
孟涣还是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一口,一语不发。
“认清点,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别陷进去了。”孟峰劝道。
孟涣低头轻笑一声:“我若不碰南墙不回头呢?”
孟峰看着他:“身份地位悬殊,便是你真的有本事娶了她,经过流言蜚语和地位的转变,最终也会相看两厌。”
“就像您和我娘一样?”孟涣道。
孟峰皱眉:“我在说你的事。”
“您和娘,是因为这些,相看两厌吗?不如我去问问娘。”孟涣好奇。
“胡说八道!”孟峰气的拍桌子:“我同你娘何时相看两厌?从来只有她厌我的份,你要是敢去她面前胡说......”
“父亲,您多虑了,”孟涣很认真地看着孟峰:“娘哪里听得进去我说话。”
“我......”孟峰这才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不吭声了。
孟涣眸中笑意敛去,也不再说话。
一对父子坐着喝茶。
“刚才我的话虽然难听,可也是为了你好,”安静许久,孟峰突然开口道:“泛宣,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攀的上的。世人戏称我们孟家是南安第一富商,你前些年走了许多地方,该知道我们到底地位如何。孟家不开烟花场所,不做非法买卖,南安第一富商的称号,是贬低,也是褒扬。”
“可那又如何呢?终究只是商人。泛宣,我从不觉得我们卑贱,可世道如此,无法改变。丞相府的姑娘,便是孟家要的起,世道也给不起。”
“你刚才说我和你娘的事,我怎么多年确实一直深爱你娘,可我还是不希望你走我的路。”
孟峰说着说着,眼中竟泛起泪光。
孟涣看着他,突然有些触动,孟涣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他了。
“父亲,这么多年您很累吧?”
“是啊,真的很累,”孟峰应道,累得,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
“小峰子,你在哪里?我想玩蹴鞠了,”外头突然传来孟夫人的声音。
孟涣便看见刚才还坐着黯然神伤的孟峰突然站起,脸上的黯然被焕发的光取代:“就来。”又转头对孟涣道:“你自己喝茶吧。”
孟涣还没应声,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孟涣看看茶杯,看看只剩下自己的正厅,突然笑了出来。
累吗?那又如何?至少到现在,你还能因为一句呼唤,马上开心起来。
日子过的很快,一簇簇莲花在池中盛放,六月到了。
从封太子诏令颁布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个月,晨嫣自认已付出所有的努力。
太子殿下不中意她没有关系,今年长公主府的夏日宴,是该往前进一大步。
夏日宴的热闹,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