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下：“会很早的，天没亮就要出门。”

沐雯：“没关系。”沈香绫平常的作息，午时起床都要迷糊一阵，说他要去采晨露，沐雯觉得难以想象。

“起不来也没事，真来了给你加月钱，”沈香绫叮嘱：“卯时在南街会合，晚了不等你。”

沐雯自然不在乎那点月钱，她只是很好奇在这么早和沈香绫去采晨露是什么体验，答应得很痛快：“我一定会来。”

沐雯离开引香阁，师林开始收拾桌子。

沈香绫凝眸，看着桌上那朵枯败的蔷薇花：“小林，你跟小文聊得不错？”

师林抬眼，觉得奇怪：“阁主，我和文姑娘只是正常说过话。”

沈香绫眨了眨眼睛：“都说些什么？我能知道吗？”

师林：“……”

*

沐雯很早就醒过来，睡不着了。

昨日沈香绫的问题还萦绕于心，她依旧茫然着。

什么叫风喜不喜欢她喜欢的花？她喜欢的不就是蔷薇吗？

睡不着，沐雯来到南街等候。

天还未亮。

这时的街道静得很，空无一人。沐雯自己在街上踱步，算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

沈香绫的步子是很轻的，这不是他，沐雯心道，却还是下意识转过视线，这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今是三月底，这个时辰不仅天是黑的，还起了雾，要看清一个人的脸有些困难，偏偏沐雯就是有着奇怪的直觉，知道那个人该是长什么样的。

他身材修长，走得不慢，他走近之时，沐雯看见了他的相貌。

相貌同预想的一样，可是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他眼皮垂着，神情冷漠，是可以看出来的寡言……孤独。

“他”不是这样的。

“年节吃汤圆，下次请你吃绿茶味的，你肯定喜欢，”他会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带嘲的话。

在她听不懂时，他的眼神会表露出那种“你没救了”的意思，然后叹气：“傻。”

“星。”擦肩而过之际，沐雯没忍住很轻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过分明显。

可他脚步动作半分都未顿，径直走过了。

他的视线方才是落在她身上过的，沐雯清楚，正因清楚，才深刻体会到他们是陌生人。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一个跟“风”这么相似的席鸣风，再有一个“星”似乎也不奇怪了。

他穿的是官服，不知道是什么官，但是是官，就比席鸣风的处境好很多。

去年她在街上遇见席鸣风，追了上去，最后结果告诉她，一切从开始就错了。

沐雯转身，看他远去，这次没有追上去。

为何上天总这样戏弄她，有些人长着故人的脸，激得她回忆翻涌，心绪难平，却不是故人。沐雯抬头，自嘲地笑，分明是新的生活，还要让她困于过去。

“看什么呢？”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沐雯的神拉回来：“小文来得好早。”

沐雯望去，帷帽白纱掀起，沈香绫昳丽的面容在此刻格外晃眼。

“师父，”沐雯喊他。

从师林那里接过容器，沐雯认真听沈香绫教怎么选花以及如何采花上的露水。

天蒙蒙亮，晨露没采多少，手都酸了。

“这里居然有丁香，”一处角落，沈香绫发现意外之喜，凑近了些：“如今就好香了。”

沐雯保持着手上动作，望向他，沈香绫真是对什么都温柔，触碰花的动作也好轻好轻。

随沈香绫来到一处花园，绣竹花正要绽放，另一边山茶花快开败了。

“师父，这里怎么有一处花园呢？”沐雯问。这花园很大，能想象在花期时有多漂亮，肯定是开成一片花海。

“这园子有主，春生山茶，夏开绣竹，秋绽海棠，或许有人格外喜欢这三种花，”沈香绫找到几朵已经开了的绣竹花，接起露水。

沐雯沉默，跟着他接，过了好久：“师父，同时喜欢这么多花，会不会太贪心？”

沈香绫看着沐雯，笑了：“小文，那我既喜欢钱又喜欢好吃的，算不算贪心？”

沐雯呆了一下，反驳：“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接好露水，沈香绫将容器盖上，语气很轻：“花的意义是你给的，喜欢也是你说了算，小文，你可以只喜欢一种花，但是没有人有资格让你只喜欢一种花。”

沐雯怔了一下：“我说了算吗……”心里不知道哪一块触动了一下。

这是沈香绫第一次不是在教她调香的时候给她讲道理。

晨露采完，师林把容器都装好，沈香绫打了个哈欠，让沐雯回去休息，下午不用去引香阁。

他说得再多，传进沐雯耳朵里就几个大字——我要补觉。

沐雯体贴地不戳穿他。

*

一日早起，接下来几日沈香绫好像都没调整好，调香时难掩困倦。

这么夸张吗……沐雯觉得有些费解。

新香完成，沈香绫又清闲下来，继续教沐雯调香。

这日是结月钱的日子，沐雯跟着沈香绫到楼下，正正听见有几位夫人在谈论今日的一件大事。

“没想到那大理寺卿沈大人竟是云山何家的表郎君！”

沐雯初听见这句话时有些蒙，没弄懂这复杂的关系，下意识停住脚步，反应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还有点想笑，自己这是被五姐姐传染了吗？听见八卦就走不动了。

转过头，更是惊讶，她那对别人没什么探索欲的师父此刻也停住了脚步，居然好像在走神。

看不出来情绪，沐雯试探地喊一声：“师父？”

沈香绫收回思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