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沈香绫在黑暗中看不太清，隐隐在异香中闻到一丝特别的味道。
沐雯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包：“是我买的花饼。”转念一想，他这副模样别不是饿的吧？
“师父要吃吗？”沐雯赶紧把纸包打开，塞进沈香绫手中，没触及肌肤，却有一霎灼热。
难道发烧了？沐雯走了一下神。
沈香绫不知沐雯所想，道一声“谢谢”，他已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吃鲜花饼。
花饼入口，是甜的。
直到这时才感觉到饿。
“师父，你吃晚饭了吗？”沐雯想想不对，她买花饼是因为馋，这个时间只要吃过晚饭都不至于饿吧。
“没有，”沈香绫将最后一口咽下，下意识道。
果然……
看吧，吃饭多重要，她师父一顿不吃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
“这花饼只是零嘴，哪里能当饭吃，”沐雯手一挥：“师父，我带你去吃东西！”
沈香绫：“……我其实没有那么饿。”
“我请客，”沐雯假装没听见，已经把他拉起来。
街边馄饨摊，要了两碗馄饨。
等馄饨的时间，沐雯悄悄看着沈香绫，有点心虚。
说要带人吃东西，结果拉着人上街才发现，除去那些零嘴，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最后还是沈香绫看不过她漫无目的瞎转，带她来吃馄饨。
不过沈香绫现在看起来又是平时的样子了，漂亮的脸，温和的笑，平静的眼神，沐雯仔细打量他，方才巷子里看不太清脸，全凭感觉觉得不一样，难道……是她感觉出错？
不对。
沐雯上下扫视的目光顿住，停在他的额发，有点湿？
方才出汗了？不会真是发烧吧？可是拉他起身的时候没有觉得很烫……虽然隔了层衣服。
沐雯的偷瞄让人难以忽视，沈香绫本还在想小林回去没找到他会不会担心，注意很快被拉回来，抬眼，正与沐雯视线对上。
……这又是做什么？
“在琢磨什么？”沈香绫无奈：“小文，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我问什么师父都会答吗？”沐雯眨眼，很真诚地发问。
沈香绫微笑答：“看情况。”
就知道。一个调香师整的还挺多秘密。
沐雯收回目光：“我想问，师父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等会儿带你去找医师瞧瞧。”
沈香绫一愣。
过了片刻，他笑了笑，眉眼柔和，声音轻轻：“没有发烧。”
“谢谢。”
沐雯松口气，没发烧就好。
两碗馄饨做好，沐雯拿着勺子，将其中一碗的馄饨一个个舀到另一碗去，最后一个碗尖起来，一个碗里只剩下几个。
沈香绫看着尖的那碗被推到自己面前，又看向沐雯：“嗯？”
“我吃晚饭了，”沐雯解释：“尝尝什么味道就好，师父多吃点。”
沈香绫盯着馄饨好一会儿，才拿起勺子，抬头，沐雯已经开始吃了。
素的？第一个馄饨入口，沐雯惊讶，居然是素馄饨。
而且味道，实在不算美味，甚至可以说是不好吃……
沐雯要舀第二个馄饨的动作停住。
方才在街上乱逛一路没找到能正经当晚饭吃的东西，差点都打算破费一次去茶楼了，估计是看出她的茫然，沈香绫把她带到这个馄饨摊来。
这里位置有点偏，冷冷清清的，她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少有人知的好吃的馄饨，毕竟沈香绫平时吃的午饭可都是美味佳肴。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普通的馄饨摊，做的就是普通的馄饨。
沐雯的动作被沈香绫看在眼里，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饿就不要吃了，”沈香绫将勺子放下，起身去和跟摊主要了一碟春卷，沐雯坐在凳子上看他的动作。
春卷拿来，沈香绫放在沐雯面前：“这个可以当零嘴吃。”
春卷外皮炸的金黄，沐雯夹了一块吃，眼睛睁大了。
好吃得和馄饨不像一个摊子出来的。
沈香绫舀着馄饨，吃得面不改色，沐雯边咬春卷边看他，他该不会是味觉与常人不同，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怎么咽下这碗馄饨的？
一吃东西小文就喜欢盯着他看，沈香绫都习惯了，继续吃馄饨，没管她。
盯着人看久了，沐雯忽然发现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沈香绫平时吃饭从来不会只动一只手，另一只手直直垂下。如今他一只手拿勺子舀馄饨，虽然动作依旧优雅自然，但是……
“师父，”沐雯凝起眉头：“你……”话音顿了顿。
沈香绫抬头：“怎么了？”沐雯一下将夹起来的春卷塞进嘴里，站起，前进两步，抓起他垂着的手。
“……”动作挺快。
袖子滑落，这只藏在袖中好久的手上全是血，从掌心的伤口到指尖，蜿蜒成画。
沐雯倒抽了口凉气。
“小文，看着挺吓人的，你别看了，”沈香绫试图将手缩回来——失败。
“你也知道吓人，”沐雯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来的怒气：“知道吓人不知道处理？还藏起来，藏起来伤口能自己好？”
沈香绫被凶懵了，片刻后呐呐：“这就是被碎瓷片划的，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沐雯“哦”一声：“师父是让我长见识了，原来被碎瓷片划一下能变成这样。”
沈香绫：“……”
沐雯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准备给他包上，沈香绫一个“不”字都没说出口，帕子已经按下来了。
嘶。清醒状态下这伤口是真疼啊。
“小文……”沈香绫还想说点什么，被沐雯没好气打断：“吃馄饨。”
沈香绫：“……”他聪明乖巧的徒弟小文哪里去了？
沐雯看着他掌心还在渗血的伤口，陷入沉默。
流了这么多血，若不是在巷子里时那异香太浓，她早该发现。
如今那股异香淡了很多，就能隐约闻到血腥气。
沐雯包好伤口，沈香绫那一碗尖尖的馄饨也吃完了，他又用勺子将那碗被沐雯弃置一边的馄饨舀过自己碗里，继续吃。
沐雯看着他的动作，无言。
这人就用一只手动作居然这么流畅，也是令人佩服。
沐雯回去坐下，注视着沈香绫：“师父，手是怎么伤的？”
沈香绫“啊”了声：“不是说过了吗，碎瓷片划到的。”
沐雯：“哪来的碎瓷片？”
沈香绫咽下最后一个馄饨：“我吃完了，小文，走吧？”
沐雯抿唇，点头：“好。”
走到摊主面前，沐雯：“请问多少钱？”
“姑娘，”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给十二文就可以。”
沐雯愣了一下，接着惊讶道：“两碗馄饨，还有一盘春卷，只要十二文？”
摊主笑着摇头：“那不是，两碗馄饨十二文，和你来的那位公子已经付过春卷的钱了。”说着，他往沈香绫所在方向看了看。
等沐雯和沈香绫一道离开，摊主还远远瞧着他们。
“看什么呢？”妻子走到他身边。
摊主目光收回：“我在看刚才来的那位公子。”
“是那生的特好看的公子？”妻子好奇：“刚才人来时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嗯，”摊主心不在焉：“我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像好多年前总来吃馄饨的那小娃……”
妻子惊讶：“很多年前？”
“十几年了吧，”摊主摇头：“大概是我记错了，这位公子瞧着是斯文人，和那小娃不一样。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家里穷得很，才一点大就出来做工，每天来我们这，也只会要一碗六文钱的馄饨。”
“像春卷这些，他从来不会要的。”
另一边，沐雯和沈香绫走远了。
“师父，”沐雯想起馄饨摊摊主说的话，说：“不是说好我请客吗？”
“对呀，”沈香绫答得很自然：“小文你不是请我两碗馄饨？”
沐雯默了默：“但是春卷……”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香绫转过头，眼睛弯起：“小文请我吃馄饨，我请小文吃春卷，很合礼啊。”
沐雯思考一番，高兴点头：“那就谢谢师父请的春卷。”
沈香绫笑出来，手指蜷缩，触及包着掌心的手帕，忽然道：“小文，你经常晚上出来逛街吗？”
沐雯想了想，摇头：“不经常。”
“一般都是节日才出门。”
“那怎么今晚想出门了？”沈香绫偏过头，似是有些疑惑。
沐雯没答话，眼中却闪过笑意。
沈香绫看她：“这么高兴啊？”
“一点而已，”沐雯感受着凉爽的夜风，仰起头：“今天天气真好，师父，我们去河畔那边坐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