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该是他的人生啊。
但他当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自幼体弱,从未习过武,他分明连韩小公爷都打不过!怎么会想到去从军呢?
可他一回来,就是少年将军。
武官也没关系,在京城中,总有办法升迁的。
可他又不留在京城。
这桩桩件件,似苍天戏人,晨嫣感觉自己仿佛被锁链拴住,挣扎不得。胸间窒闷,水气便氤氲而上,润红了眼。
“今年的桂花茶还未熟呢,”她想说很多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
苏舟被她一句话说红了眼睛:“嫣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他又一次丢下她?晨嫣难以自抑地生起一丝怨:古往今来,镇守边关的将军,一生能回几次京城?他去了边关,这辈子她还能见他几次?
“是今日陛下与你说你才知道这件事的吗?”晨嫣问。
苏舟望着她:“先前太子殿下与我说过一些话,我有所猜测,不过今日才确定。”
当时夏日宴中,太子拦住他,跟他说了些意味深长的话。齐国国君病重,如今镇守北关的林老将军已年近古稀,欲解甲归田。他怎会听不明白,可他不敢确定。
直到今日,陛下召他,他知道,他的年岁资历皆不够,这军权却落在他手,其间定然有太子殿下的手笔。
他怎么能不接?无论其中有什么原因,陛下此举,便是大大地给太子放权。有哪一个帝王会在还想继续坐稳那把龙椅时给儿子放权?除非,陛下已有退位之意。
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妹妹离登上皇后之位还会远吗?可她的年纪还这么小,坐上那个位置,背后若无强有力的倚靠,怎么平安度日?苏舟太了解自己那位父亲,他不会是可靠的后盾。
所以这军权,他必须要。
这些想法,听来便有些大逆不道,他不会说出来。
晨嫣喃喃:“殿下?”她已不愿问殿下是何时找的哥哥,她感觉筋疲力尽了。
苏舟站起,两步到晨嫣面前,他认真地看着她:“嫣嫣。”
晨嫣迷茫抬眼,忽然伸手抓住了苏舟的手。
苏舟睁大眼,诧异地感受着手心温度。
“哥哥的手好冷,”晨嫣道:“似乎总是这样,冬天冷,夏天也这么冷。”
苏舟有些不自然,想将手收回,可晨嫣却紧紧抓着不放。
她仰头问:“怎样治?”
苏舟手腕一扭,手便收回了,他微微笑着:“治什么?哥哥又没生病。”
晨嫣没听他的话,直接道:“厚衣裳,桂花茶,暖炉……暖玉有用吗?我这里还留着杨太医给的暖玉,我去拿给你,”她说完,站起身。
“不用,”苏舟拉住晨嫣,在晨嫣的凝视下,他取下自己腰间的锦囊,打开:“我有。”
晨嫣手轻触那块玉,果然是温热的。
晨嫣沉默,没问苏舟哪里来的暖玉,这一刻,她意识到了苏舟真的要走,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也不难过,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我害怕,”晨嫣盯着苏舟:“战场凶险,你是为此不愿成家吗?”
“嫣嫣,你知道,无论我成不成家,心中都有牵挂,”苏舟看着晨嫣,瞳色极深。
这句话的意思,晨嫣懂了。
“好……”她像是认命了:“你何时走?”
苏舟:“三个月内。嫣嫣,我陪你过完今年的生辰吧。”
晨嫣麻木:“好。”
苏舟离府后,晨嫣呆呆地坐在原位,采云采荷走进来,安静地收拾桌子。
她就这样坐到了夜幕落下。
“娘娘,”采荷过来:“该用膳了,来人传话,太子殿下已经到膳厅。”
晨嫣起身:“我不饿,想早些休息。”她径直回了房。
采云和采荷对视一眼。
元倾遐等了一会儿,收到他的太子妃传来的话,他皱眉:连晚膳都不吃了?
满桌菜肴一下未动,他回到房中,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留。
元倾遐到她身边,她背对着他,看不出有没有睡着。
“曚儿?”元倾遐低声唤。
无人回应。
叹了口气,元倾遐也躺下了。
*
苏舟留在京城的时日过一日少一日,晨嫣心中郁结,也没忘记让人去准备东西。衣裳暖炉,创伤药……全要最好的。
京城的冬天都难熬,北关得有多冷。
苏舟刚来没过几日,太子府又来了一位稀客。
听见传话,晨嫣惊讶非常。
“五妹妹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见着苏栖落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晨嫣体贴道:“但说无妨。”
她这段时日心绪不佳,可要见家中的妹妹,还是将情绪调整好了,看不出异常。
见着晨嫣一如往常温和的样子,苏栖落渐渐放松下来,她组织着措辞:“四姐姐,我,我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帮我。”
晨嫣安抚着她:“别着急,与我说说是什么事情?”
“我,”苏栖落咬着唇好一会儿,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我有一位心上人,我想同他成婚,可是我不知如何同祖母说……而且,或许他的身份不太够……”
晨嫣压住自己心中的震惊,还是很冷静的样子:“是谁呢?”
苏栖落的眼睛眨得很快:“他曾是大哥哥身边的副官,名为顾澈,如今任锦衣协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