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般说罢,竟真一前一后朝着皇后所住中宫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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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翻墙越瓦,来到宫中,果真见一朱钗玉佩的美艳女子立在殿宇中央的空地上、正呼喝习练武技。
此时女子双手持一根长约丈许的长棍,脚踩一双猞皮快靴,浑身钗环素净,闪转腾挪间——稍一发力,木棍接连向前刺出数下,竟隐有音爆之声。
使的竟是一门大开大合的好枪法!
“好!”
白玉堂见猎心喜,见时间尚早、四周并无什么宫女仆从,竟直接跳下了藏身的大树。叶染大叫不妙,紧跟了下去。
“谁?”
谁知这女子当即一杆刺出,枪锋如芒,劲风扑面。
前头这白老鼠见势不妙,促狭一转,倒是一个滑步走脱了去,独留叶染直面这势如破竹的枪芒。
电光火石间,
叶染在躲闪和轻功遁逃之间犹豫一霎,终归是叹了口气。
他手执折扇,左侧步前移,直面而上,不闪不避,只在枪式袭身前的那一刹那找准机会,手中扇柄击出,直冲招式薄弱刺去。
“嘭!”
银扇与棍棒相接,就见青年一推一拉,竟将棍杆顺势带出,擦身而过。
下一秒,
“皇后娘娘万福。”
叶染收扇入袋,拱手施礼,已经从女子周身打扮气度,确认了此人身份便就是那位将门出身的郭皇后。
谁知,
“你怎知我的枪法那处的破绽?可是我习练哪处力有未逮?”
郭皇后毫无什么深宫闯进了外男的娇羞惊慌,仍皱眉看着手中的长棍,似是对刚刚招式被拆一事非常介意。
叶染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招式的问题,而是娘娘你不常与人对练拆招,经验过少的缘故。”
他转过扇子,从空中顺着刚刚的棍式简单比划:“倘若你当时如此变式,我纵然能够带偏你的武器,却也无法轻松脱身。”
郭皇后闻言顿了一下,却是漠然。
“是了,无论再如何习练。总归是花花架子罢了。”
她一抚手,刚刚的长棍便摔落在地:“你二人是待要如何?看本宫的笑话吗?还是想立时拉出去领死?”
叶染连忙摆手,白玉堂更是摇头。
两人当然能转头就走,可如今二人一没蒙面二没易容,一旦走出去,一张海捕文书怕是跑不掉。
叶染倒是能无事一身轻,但若真要扣上什么“调戏”后妃的罪名,恐怕这威名远扬的锦毛鼠再过不久就要成一只死老鼠了。
想到这里,叶染狠瞪了白玉堂两眼,换来一双故作无辜的眼睛,只能暗骂自己交友不慎。
那边儿的郭皇后可不管两人的眉眼官司,此刻她心情颇为不美,就差拿这两位贼人撒气:
“怎么?还没商量好吗?那本宫这便喊人来做个见证罢!”
叶染:……
叶染当即一梗脖子:“娘娘可知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这下郭皇后的脸色却是数变,先开始是涨红,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叶染与白玉堂,眼神闪烁两下,不知是误会了什么,血色一点点褪去,终究变成了苍白。
最后郭皇后噔噔噔倒退数步,嗤笑出声:
“赵祯他当真孬种,竟连场面都不肯走一回,要以此等腌臜手段污我名节,废杀我去吗?!”
这话却是吓了叶染一跳,额上瞬间冒了汗、急急解释:“我等绝不是那暗昧宵小之徒!”
“切,似你一般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宵小了!”郭皇后仍旧向后殿方向稍退,看样子已张口几欲呼喊。
“不妨,看我的。”
白玉堂此刻不知想的什么,竟左腿微拱,跃跃越试,看起来马上就要蹿出去劫人。
两厢焦急之间,
“够了!”
叶染脚尖一勾一提,竟将那落地的长棍抓在手中,下一秒只见棍式残影般一闪,刹那已点至两人之间。
“刺啦——!”
只听一声尖锐的音爆如雷震响,光空中的气劲都震得两旁衣袂如刀,直在身上割出了红痕。
“好快的枪!”
郭皇后脱口而出,看向叶染的眼神中有些许不可置信。
这竟是一杆再纯正不过、沙场冲阵之枪。
而叶染一击过后,暗自平复心口因运功翻腾不休的气血,面上却是如常,只凝神问道:
“这下郭皇后可是信了?”
郭皇后飒然一笑:“叫我郭青便是。能使出此等枪法的,必不是什么暗昧宵小之徒!”
她一抱拳:“敢问将军名姓?不知这枪法可否演示给我一招半式?”
倒是个干脆利落的直性子。
叶染摆摆手,连忙推脱:“什么将军,在下只是个唱戏的。许多招式也是花花样子罢了。”
郭青夫人当然不会被这么糊弄过去:“你这一下出手,就是花花架子那也不是一般的花花架子了!我真真是见猎心喜,你就说教不教吧!”
她说着,下巴一扬、指向宫女们的后院偏房,辖制之意溢于言表。
这话音一撂,叶染却是无可奈何,和旁边某白少侠对视一眼。
白玉堂眨眨眼:“咱就别藏拙了吧?”
叶染忍不住拍了某只幸灾乐祸的白老鼠一记,心中却也有了计较。
“也好,我这正好有一套枪谱走的是女子轻灵闪转的路子,倒是可以直接抄给你。”
这下换作是对面的郭皇后狐疑了:“旁的枪谱可是护院传家的本领,你怎会轻易给人?”
叶染看着女子率真明亮的眼睛,却是笑了:
“没有,只是害怕明珠蒙尘。”
郭青与人对视两眼,竟像是感受到了某种鼓舞,兀地仰头飒然一笑。
竟要震落了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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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厢移步侧殿书房,郭皇后亲自打了灯、白玉堂也兴致盎然地伸手给叶染掌上了笔墨。
叶染不免失笑,凑近人耳朵小声调侃:
“能劳动锦毛鼠为在下伺候文房,怕是官家都没这待遇吧。”
白玉堂挤眉弄眼:“那是那是,也不看爷爷我是谁。”
谁知叶染转头才要起笔,却见那边灯火渐次亮起,忽照出书案后方一副瑞鹤献春图。
其上祥云锦簇,鹤鸣铮铮,云端白鹤之上又有一衣带飘然的仙童。
只见那仙童额间一点朱砂,眉眼如画,却是积石有玉,列松如翠之貌,俊艳非常。
然而,
叶染心口狂跳,顿时僵立当场,只感觉一口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底板,竟是连最末端的指节都要冻住了。
这竟是他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