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红:“你怎么知道我就非得回家不可?”
他未接话,心中若有所思,我遂而转身。迎面而来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着急忙慌地一步一跤摔倒在我面前,她扯了扯我的裤脚:“姐姐,姐姐。求求你帮帮忙吧?我和妹妹前来讨一口粥,妹妹摔伤了膝盖,在哭呢……”
“是吗?快带我去瞧瞧。”于是,我和那个小女孩一起走。
我由她拉着往旁边巷子里跑去。一路到了巷子尽头,又转了个弯,一面担忧,一面问:“你妹妹在哪呀?”
我救人心切,失去了应有警戒,也没有抱怨她把我带到这么偏、这么远的地方。
“就在前头那个草垛旁。”女孩伸手一指,我便往她所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前行数步走到这个窄窄的巷子里,而那个女孩所说的草垛上空无一人。我环顾四周,阴森恐怖,而方才引我过来的小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这时候才发现了事情的怪异,都怪我,为了救人,为了完成我穿越来的任务,过于心急,失去了所有的谨慎与戒备。现代社会都有很多利用小孩来吸引年轻女大学生同情心,然后将那些女大学生拐进山村的;也有借口让女大学生帮忙给别人送卫生巾,利用“girl helps girl”的心理对女孩进行奸杀的。
没想到啊!我到了清朝居然把这些全忘了!
所幸这个巷子虽然偏僻,但目前尚未看到什么特别危险的人。我抬腿朝巷口跑去,突然从巷口的位置冲出来一个女尼姑。
还是那样熟悉的五官,还是那样白净的皮肤:“女施主这是要上哪去?”
“你是谁?”我惊恐地问。
“女施主不认识我了吗?”她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容,“我是绣月啊……温香居的绣月啊……你拿了我的簪子,替我去赴约,为什么不帮我带那些话!”我很惊惧,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咬了唇,一步一步朝我走进,一字一句从她口中吐出,每个字都淬满了恨意,“‘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笙歌水榭’,你当真忘了吗?”
我震了一下,惶恐地看着她:“绣……绣月……”
“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等着你,等你这个慈悲心怀的舒姑娘来寺里!”绣月凄然道,“你的善心,是装的吗?那日我明明看到他在院中为你放孔明灯,明明看到他带你策马,你为什么不向他提及我?”
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包城!
绣月朝我走来,大力地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硬邦邦的墙壁上按:“我原以为你是真有善心,真的愿意与我平等相待的人,却不想,你竟然带着我的簪子,勾引了他!”
我摇了摇头:“我帮你带了那些话,他说,他不记得了……”
“不可能!”她眼中有泪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不住的摇头,眼里喷出怒火,“你一定没说,你若是说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我奋力挣扎,她目眦欲裂,眼中已有混沌。她泪眼模糊,却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抓着我,眼中带有央求:“求求你,帮我说一声,就算是跟你一起被接到他的府上,我也是愿意的……”
“绣月,你冷静些,他真的不是一个能让你托付终身的人……”我开口相劝。
“住口!”她已经疯了,对我破口大骂,“你可知我每日面对青灯古佛,受庙里的姑子们磋磨是个什么滋味!我看你就是不肯让我和你一起去享受荣华富贵!”她说着,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白色的刀片迎着阳光闪闪发亮,“既然这样,那你就……”
我明白了她的动机,求生的欲望,让我拼尽全力,猛地将她推开。随后我沿着空旷的巷子一路狂奔,她则死死地追在我身后。这巷子没有那么深,但在我眼里,却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的。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我啊!——”我徒劳地喊,可是没有喊来一个僧人。我拼尽全身力气喊,喊到破音,喊到声音嘶哑浑浊。跑着跑着,脚下竟被一个小石子给绊了一下,顷刻间就要扑倒在地上。正当我以为自己将狠狠地跌落在地,然后随着绣月手起刀落命丧黄泉之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我抬头看,映入视野那双熟悉又好看的丹凤眼,我急促地喊道:“尹公子,救我!”
他双手将我拖起,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我被他置于身后,惊魂未定,还未站稳,耳边传来绣月一声呼喊,随后刀锋一闪,匕首的半截已经插进尹世真的腹中。
那一刻,我连呼吸都忘了,心跳也止住了。只见尹世真后退半步,抬起一脚将绣月踹倒在地,双手护持这插在腹中的匕首。
匕首插了半截,还有半截,白色的刀片露在外面。
“啊!”我不知所措,只见绣月还不死心,想要将匕首从尹世真的腹中拔出,我赶忙上前推她。
她顾不得匕首,上前和我撕打在一起:“好啊,你就这么招人喜欢吗?有男人为你这么奋不顾身,干嘛还要招惹包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要掐死你!”我的脖颈被她狠狠掐住,只觉得窒息。
这样的折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巷子外跑来一个侍卫,止住了绣月,还有一个孩子,就是我第一天刚穿越过来骂我的小厮。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爷受伤了……”他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尹世真抬了抬手臂,他将尹世真扶起身。
我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尹世真上,见他仍用手护持这匕首,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衣衫上已是一片血红。
“不碍事的。”尹世真沉声道,目光瞥见被侍卫反绑住的绣月,“你把这个疯子送到官府,说她当街持刀伤人,伤到了舒姑娘。切记,千万别说是我受伤。”
“爷,您的伤……”
“去吧。”他蹙眉道,“去喊车夫来接我。”说罢,有条不紊地取下腰间玉佩,“这个玉佩,你帮我送到十三弟那儿,他见到玉佩,自然知道我需要他帮我圆谎。记得跟福晋只会一声,这几日我和十三弟在一起,不回去了。”
福晋、十三弟……我听到这些称呼,心里不觉一颤……
难道他是……
不过现在不是怀疑他真实身份的时候。
侍卫抓起绣月,往巷口退去。她奋力挣扎,双手双脚乱蹬,眼神死死地瞪着我。侍卫被她弄得不耐烦了,便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我眼中簌簌落泪,待得二人消失在了巷尾,尹世真忍不住呻吟一声,我走上前去扶住他,他眉头紧锁,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帮忙按住他捂着伤口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咬了咬牙:“扶着我。”
“哦!”我连忙搀着他,手亦是在颤抖。因为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产生巨大的痛苦。
顷刻间,我的手上也是一片猩热。他只是倚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眉间沁出点点汗珠。
等了片刻,真有马车前来。车夫一看这架势,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我与车夫合力搀着他,扶他上马车。
“主子,咱们请大夫吧。”
尹世真摇了摇头:“不,驱车去别院,再找大夫不迟。”
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见尹世真伸出手臂抓着我的手腕,眼里有期待,也有央求。
因为怕张家的人担心我,我很想回去报个平安。但是这位尹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弃之不顾。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我在马车内安然落坐。
马车一路颠簸,他的伤口不住的渗血。他喘着粗气,歪着身子,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我不停与他搭话,因为我怕他流了那么多血,会晕过去。为保他性命无虞,我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东拉西扯,他时不时答我两句,当他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时,只是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看着我。
我越来越疑惑,他伤得这样重,干嘛要讳疾忌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