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遗落在时空里的一粒尘埃,渺小而脆弱,微不足道。
正感伤这,我踏雪出了院子,东墙角边几株的覆着薄雪的腊梅袅袅绽放,待我走近些,闻到一股扑鼻清香。故而,一个诗句浮现在我脑海之中“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也许这样的句子,也是聊以□□吧。
我拿起剪子,站在梅树边上,迟疑着。想这腊梅一年到头只在这寒风中开十几日,现在要把它一剪刀剪下,还真有点不忍。
正当我犹豫着,脑海之中又浮现了一个诗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想到这里,我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将一小颗树枝剪下,插在我瓶中。
“铃铃铃”几声铃铛响起,一抹大红飞奔而来,再近些,我才发现,原来是小雪!它穿着红色绣花袄子,脚边还系了一个铃铛。它跑得极快,比平日里快了许多。我怔怔地看着飞奔的小雪,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总角孩童的嬉闹声——小雪飞奔的原因。
“嘿嘿嘿!真有意思,额娘,你看那只蠢狗!”他不断拿雪球扔它,跟着小雪在雪地里飞奔,我端着花瓶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啪”地一声,雪球砸在我身上,碎了,一些松散的雪从我的衣领没入,顺着我的背脊滑落。我的体温将雪融化成水,顿时,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梁骨蔓延至全身。那小孩略看了我一眼,没有道歉,没有停留,继续从地上抓了一抔雪,朝小雪扔去。看他穿得狐皮夹袄,看他衣服上的绣工,想来,出身不凡,应该是胤禛的儿子,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弘昀,你跑慢些,等等额娘。”听到这样的声音,一个长相娇憨,穿着玫红色旗装的女人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婢女。想来,她应该就是李氏吧。
我默默低头行礼,她略略看了我一眼,将我打量一番:“原来,你就是朗琴苑新来的那个丫头?”忽的,嗤笑一声,“方才弘昀不小心打到你了,不要紧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她掩着嘴笑得更开心了:“也是,一个包衣出身的低贱丫头,打几下也没什么。”说着,她正准备捻着帕子扬长而去。
我低头垂眸,神色恭谨:“是,奴婢被打是没什么。只是——”我略顿了顿,指了指在雪地上奔跑的小雪,“这只小白狗是贝勒爷的爱犬,贝勒爷若是怪罪下来……”
“住口!”李氏怒斥我,“你还想拿贝勒爷来压我一头?你先是顶撞我的丫头碧珠,后又勾引贝勒爷……”说罢,她冷笑一声,“我原以为那个狐媚子是雨薇,没想到是你。贝勒爷可在意你呢,你受伤了,他骑着马送你回来;你不顾王府规矩、夜不归宿,他也给你留门;就连你病着,他也时常记挂着你,亲自看望你,你以为这般就能恃宠生娇吗……”
我低头默默忍受着她的数落,她骂我的污言秽语越来越不堪入耳,我不禁有些委屈,眼角泛出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我的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却越来越模糊。舒晴栀,忍住,这是在大清,她是贝勒府的侧福晋,你不能回嘴,你只能默默忍受。我的心中一阵苦涩,我自以为自己谨小慎微,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那些事竟是人尽皆知。
我依旧跪在地上,雪浸湿了我的裤腿,她看了看我装着梅花的瓶子:“你不是病着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采花呀?”说着,她搬起我的下巴,“倒还真是人比花娇,我见犹怜。”
这时,我摇了摇头,两行在我眼中蓄久了的泪水顺势滑落,我于是看清了她的脸,艳若桃李,肤如凝脂,保养得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妈!可是她的眼中,是刻薄的,是凌厉的!我惶恐地注视着她……
雪地里,男孩还在疯跑,还在横冲直撞!
“啪”地一声,一个雪球砸向我,我冷得直哆嗦。
正当我还在想,这样的折磨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一声清脆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对视。
“弘昀,你骗我要去净房,没想到来这里贪玩!”声音里透着薄怒,我一看,是胤禛。
弘昀立马跪下:“阿玛,我错了!”
李氏也微微俯身行礼:“见过贝勒爷。”
我跪在地上,斗胆看他一眼,他清冷的眼眸之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着。这就是古代皇子的不怒自威吧。
“弘昀,你自个儿回去找师傅领罚吧!”说罢,那个小男孩灰溜溜地走了。
他轻声抱怨:“又要抄书了……”
“你不介意的话,阿玛罚你多抄几遍!”
此话一出,吓得弘昀一下缄默无声,他灰溜溜地要走,临走时还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他张了张嘴,我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他要说什么“等着瞧”!若是普通的熊孩子,我一定不惯着他,回怼一句“好,我等着呢。”
可这是胤禛的儿子,王府里的小世子,有这样一个做侧福晋的额娘,在这个等级森严的贝勒府,在这个独裁专制的大清朝,我得罪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过,好在,胤禛还是明事理的!
“李雯馨!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你看看你,是怎么教养弘昀的?好吃懒做不说、他如今还满口谎话,愈发骄纵!”说着,胤禛睥睨着这个李侧福晋。
“是,妾身认错。”她低了低头,被胤禛凶了几句,就开始委屈得掉眼泪,“贝勒爷,妾身也是心疼孩子们呀……”
“可是你看如今的弘昀,对他人毫无怜悯之心,大冷天里拿雪球砸人,真是无法无天!”
“贝勒爷是在心疼她?”李氏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我。
胤禛不肯定也不否定,目光如炬,注视着她,李氏见他没有怪罪自己,指着我道:“不过就是个魅上争宠的小狐媚子,也值得贝勒爷这般心疼。自她入府大半年来,桩桩件件的事,您还看不出她的心思么?说是给雨薇看病,照料她,实则将她挤走,自己担了雨薇的差事,唱些靡靡之音来讨您高兴罢了,这样的有心机的人,贝勒爷还留着她干嘛?妾身要把她轰出府去!”
我有些害怕想向胤禛那儿躲去,他拉起我,置于身后。
“雯馨,你胡说什么?”他斥道,“她是我要留在府上的人!”语气里隐有怒气。
李氏怔愣着,一时说不出话。
胤禛走上前,按住她的肩头,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弘昀如此顽劣,若不及时训诫,日后恐他学坏,持身不正,终误大事。”说罢,他揽着她这位侧福晋的肩,一并走回去,“走吧,带我去看看弘时。”
我站在他们身后,胤禛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回去。我点点头,在独属于他们夫妇之间暧昧的氛围里,我显得十分多余。我向后退去,将自己掩映在阴影里,然后默默回去。
怎么办?李氏已经注意到我了,接下来,我该如何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