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鹤轩慌忙跪下,“老臣不敢。”
皇帝瞪他一眼,“算你回来的恰巧,再过两日便是年节,朕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但若你执意如此,就休怪朕无情了!”
毕鹤轩无奈只能退下。
除夕盛宴,再加上皇帝自觉自己得了长生丹,身体精壮无比,宴会办得格外的奢华。
丝竹管弦,声歌燕舞,仿佛宛若在盛世一般。
一群官员拍着皇帝和柳贵妃的马屁,将其哄得哈哈大笑,转眼间就是大批量的赏赐不费吹灰之力的奖了下来。
不同于其他官员的极尽享受,毕鹤轩看着满桌的珍馐美食,却没有半点想吃的念头。
所有的热闹嬉笑,落在毕鹤轩的眼里都是那般的刺目。
在众人都献上给皇帝祝福后,柳贵妃撒娇着看向皇帝,“听说这重阳宫已经建成了,臣妾也想从明远道长那里要一颗不老丹尝尝呢。”
皇帝哈哈一笑,猛然一把搂住柳贵妃的腰,“今日,朕就带爱妃和众爱亲们一起去重阳宫,瞧瞧这长生不老究竟是何等模样!”
重阳宫已经在不久之前修建好了,明远道长也住了进去,大批量的丹炉和各种名贵的药材,恍若不要钱一般的被运进了重阳宫,皇帝还拨了好多宫女太监,给明远道长差遣。
因着皇帝对于修仙炼丹的痴迷,许多老百姓也有样学样竞相模仿,地里的庄稼荒废了也不管,只一个劲的大兴土木,修建道观。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现如今也不惶多让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移到了重阳宫的大门口,一股劣质木材的刺鼻味道就传了出来。
皇帝却仿佛是痴迷一般的深吸了一口,满眼都是兴奋的神色,“各位爱卿可闻到了?这就是不老丹的味道!”
但就在皇帝和柳贵妃带着大批的官员准备要进去的时候,沈听肆却忽然开口阻止,“重阳宫乃是明远道长,专门为陛下炼丹的重地,我等进去,若是污了圣地,影响丹药的效果就不好了。”
沈听肆微微颔首,“不如单陛下与贵妃娘娘进去如何?”
他的身子已经坏到了极致,他可不想再继续受这些劣质木材的迫害。
果然还是陆相最懂朕啊!
皇帝乐呵呵的应下,“你们便都在此等候!”
落在官员最后方的关寄舟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重阳宫用的是最差的旱柳,倘若一次性进去这么多人,保不准立马就会塌了,还是陆相深谋远虑。
在京都喜气洋洋过着除夕的时候,居庸关却是一片沉闷无言。
除夕夜,本该是团圆喜庆的日子,可突厥却在这天傍晚开始了没命的进攻。
粮饷久久不到,将士们饿得头晕眼花,一轮比一轮疲惫。
又一次拼尽全力将突厥的兵马击退后,解汿身心俱疲的瘫坐在了城墙上。
将士们在外杀敌,把头颅别在裤腰带上,保护百姓们不遭苦难,让这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安稳的在京都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
他们在纸醉金迷之中又何曾知道,居庸关的十万大军已然到了弹尽粮绝之时。
饿了,渴了,就抓一把混合着泥土和沙砾的雪,匆忙的塞进嘴里,随即咬着牙再次提刀上战场。
英勇无畏的镇北军,何曾有过那种不堪一击的时候?!
这是解汿这辈子最为痛苦的日子。
哪怕所有的亲人全部离世的那一刻,他都没有这般的绝望过。
可又能怎么办呢?
根本没有粮。
解汿已然不知晓就这些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将士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突厥的又一次进攻?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白皑皑的一片,仿佛是送葬的幡巾一般。
似乎这一片圣洁,终将成为将士们的埋骨之地。
难道……要守不住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激动万分的声音在无数人的耳边响起,“有粮了!粮饷来了!!!”
士兵们欢天喜地的将粮食运下来,吵吵嚷嚷的计划着今晚要怎么吃一顿饱饭。
可解汿却丝毫笑不出来。
稻米里还掺着细沙,未曾脱壳的谷子饱满不一,晒成了干的番薯装了一袋又一袋,甚至还有冻的邦邦硬的糙米面饼。
解汿不敢想象,究竟是如何的费尽心思,搜肠刮肚,在如此绝望的时候,也只搜刮到这般糅杂的粮食。
他眼前好似浮现了一个不辞辛苦的佝偻的身影。
散尽家财,忙忙碌碌,在天寒地冻中,努力探寻着一切的食物。
当看到运粮的车上印着的那一个熟悉的“沈”字时,解汿捏紧了拳头,眼眶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水色。
沈先生,我解汿此生,定不负你!
“开火!放粮!”解汿凝着目色,敛去眼里的水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吃饱了这一顿,跟本将军一起……”
“出城!迎敌!”
——
【任务进度80%!】
刚刚回到相府,9999激动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又前进了一大截,宿主真棒!】
【应当是解汿收到粮饷了。】沈听肆微微笑了笑,任务总算完成大半了,当真不容易。
他走到桌子旁,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水。
可他的身子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仅仅是如此并没有太大起伏的情绪,就已然遭受不住。
那只苍白的手腕刚刚探过去,就陡然失去支撑的力道垂落了下来。
那双素来自持冷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淡淡懊恼之色,随后无力的阖起。
这一年最后的一日的弯月,洒下泠泠的月光。
淡雅,悄然,圣洁。
照在沈听肆悄无声息的苍白面庞上。
也照在,居庸关解汿痛快欢喜的双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