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珍自进入弘玉翁主的府邸后,神色便没有什么变化,但她的内心却并没有外表展现出来的平静。
从看到这排场开始,陆元珍便有了不好的猜想,如今听到魏夫人的话,登时想到了一个词。
鸿门宴。
可对于弘玉翁主而言,她不过是个绣娘,即使赢得了魁首,说实在的,在阶级分明的大令朝,与翁主相比实在是过于渺小了。
弘玉翁主何必要绕着弯子整她?
陆元珍虽然对自个儿越来越走偏的名声略有耳闻,但却没想到已经传到了这么远,更兼之传得这般玄乎。
说实在的,如果她当真有勾魂索命的本事,那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自个儿的灵魂勾回到原先的时代去,哪里还会继续在这里瞧这群上位者的脸色呢?
陆元珍心思百转之际,终于听到了上头翁主的声音。
“这样,可惜我近来也被这些玄乎事扰得不得安眠,怕是没办法将人借给你了。”
弘玉翁主的话在这宴席上掀起了一层浪花,众人自以为隐晦地交头接耳起来,却不知坐在上流,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是在惩罚翁主吗?”
“大逆不道的事情……”
窸窸窣窣的声响混在一处,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两个气音。
魏夫人知晓翁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因而虽然觉得可惜,却没有多做纠缠,行礼便退回了队伍内,可她看向陆元珍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似乎要将这人的面容刻入脑子里,以备翁主事了后将人绑进府内。
陆元珍感觉到身后荷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伸手向后,抓住荷花的胳膊用力捏了捏。
这时候要做的就是镇定,慌乱并不能改善局面,只能搅乱自己的思绪和应对能力。
“行了。”
弘玉翁主忽然站起身来。
下方的议论声登时一停,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恐惧和忌惮,唯恐她听清楚了刚刚说出来的话,可见她神色莫测,又不确定起来。
“你们自便吧。”
弘玉翁主随意地一摆手,便直接离开了宴席。
紫南直到这时候才有了动作,转头看了陆元珍一眼,便领路走向弘玉翁主离开的方向。
“还请陆娘子独自前往。”
几人来到了花园深处的一处木屋,木屋周身被藤蔓缠绕,随着弘玉翁主入内,护卫们便隔着一段距离将其团团围住,既保证了安全又能确保无人窃听。
陆元珍一看这架势便觉得心惊,但她的情绪一贯不怎么外露,她拍了拍担心的荷花,点头同意了。
木屋一打开,并没有闻到那些卧房厢室常用的熏香等物,只有淡淡的青草香混着土腥味。
地上铺了动物毛皮,看那完整的大小,恐怕能与外邦进贡的地毯价值有的一拼。
陆元珍抬眼看向坐在窗边榻上的弘玉翁主,对方笑着朝她抬了抬裸露的双脚,让陆元珍行礼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大令朝虽然减少了许多前朝对女性的束缚,但很多礼节观念还在无形中约束着她们,其中便包括不可裸足于人前。
“进来吧。”
弘玉翁主放下脚,脚面深陷进毛皮之中,站在门边的陆元珍犹豫了一瞬,也将鞋子脱了放在门边,穿着袜子进了屋,转身顺手将门阖上了。
“你是个聪明人。”
陆元珍听到弘玉平静的称赞,内心却没有半点欣喜。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翁主找民女这样的小人物来,是有什么事?”
弘玉笑了:“我喜欢敞亮人。可须知你在我眼中,却并不一定要是个小人物。”
陆元珍的心都在往下沉了。
先前的宴席上暗含的针对和杀意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先是打压,后是给个甜头。
可即便她看得再真切,似乎都无法撼动翁主的地位轻易就能施加在她身上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