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等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在巷口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宋雁书向前走了没几步,便闻到一股恶臭,她不由加快脚步。
走出巷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已荒败的院子,房屋已垮塌了大半,剩下的柱子也已腐朽,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潮湿的土泥腐败后的难闻气息。
院子中的空地上,与野草一起为伍的,是二三十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四仰八叉地瘫在泥地上。
宋雁书一出现,他们顿时都坐起来,紧紧地盯着这个突然惊扰他们的腐朽生活的,看起来像是贵女的不速之客。
宋雁书视线快速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没看见刚刚那人的踪迹。
她的视线移向那已经腐了一大半的柱子后,整个空地,只有那里处在阴影中,而柱子边缘,似乎有一片褐色的布料,与刚刚那个乞丐身上的十分相似。
她想了想,红着眼睛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向柱子移去。
“我与家人走散了,可以请你们带我到街上去吗?”
那些乞丐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小个乞丐笑嘻嘻地要起身。
一个年长些的一把拉下他,看向宋雁书警惕道:“姑娘是哪家的?”
宋雁书顿了顿,逼出两滴泪,要落未落地坠在眼角,“我与父亲刚刚从南边逃难而来,母亲一路奔波,刚到京陵就病倒了,父亲去给母亲抓药,母亲在家突感不适,我着急便想去找大夫,谁知便迷路了。只要带我去了九街的牌坊处,我便能找到家了。”
说着,宋雁书似乎是怕他们不肯帮她,从怀中掏出荷包。
谁知那些人听见她是从南边来的,顿时都坐了回去,那个小个乞丐遗憾地看了她一眼,也垂下头。
宋雁书焦急地上前两步,将荷包中的一两多银子都倒出来,“我这里只有这么多了,实在是母亲急病,请各位好心帮帮我,回到家后我一定让父亲重谢各位。”
那个小个乞丐又有些意动,被年长的乞丐又按了回去,他提醒道:“姑娘,这些日子街上都在搜南边来的,你可小心着吧。”
宋雁书见柱后的衣角似乎动了一下,憋出哭腔道:“南边城破,还不许人逃命吗?为何京陵城要抓我们。”
宋雁书抽抽噎噎道:“母亲在家中危在旦夕,我却找不到大夫……”
宋雁书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泉涌般地落了下来,晕花了一脸的妆。
一个乞丐似乎被宋雁书打动了,站起来笑嘻嘻地靠近道:“小娘子别伤心,我带你去。”
“铁棍!”年长乞丐呵斥出声。
铁棍撇撇嘴道:“小娘子哭得这般模样,你们忍心,我铁棍可不忍心,娘子别怕,铁棍哥哥带你出去。”
宋雁书见他一脸不怀好意,又见那年长乞丐一脸愤恨,心中转了几转,喜极一般地应道:“多谢这位大哥,我来自景城的吴家,素有祖产,待回家后父亲一定会重谢的。”
宋雁书话音刚落,就见柱后的那片衣角动了动,随即消失在柱后,似乎是站了起来。
宋雁书敛下眼睛,跟着那人便要离开。
“我去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雁书回头。
柱后的那个乞丐模样的人从阴影处出来,脚步稳健,身形健硕,并不是她跟了一路的人。
宋雁书身边的铁棍顿时怒喝出声,“你个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到手的羊都抢,我看你是不知道你铁棍爷爷的厉害!”
说着,铁棍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冲向那人。
那人抬臂阻挡,木棍在他手臂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不堪重负地断裂开来。
铁棍呆呆地看着断裂的木棍,望向对方的神情渐渐变了。
那人硬抗下这一下,道:“赏钱归你。”
铁棍打了一个激灵,骂骂咧咧地扔下半截棍子,啐了一口然后坐了回去。
那人沉默地走到宋雁书身边,惜字如金道:“走吧。”
宋雁书不着痕迹地在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虎口处扫了一眼,道:“多谢大哥。”
两人刚刚离开那处荒宅,宋雁书突然望向那人,脸上方才楚楚可怜的神情顿时一变,“此处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猝然一惊,顿时反应过来,望向宋雁书的眼中充满惊骇,下意识道:“你不是吴家的人?”
并不需要得到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一掌劈向宋雁书,见宋雁书果然后退躲避,明显有功夫在身,并不是柔弱女子,顿时向前逃窜而去。
原来那一掌是虚晃一招,好让宋雁书让出前方的路。
宋雁书迅速扭过身来,一个跨步上去拦住他。
他看清宋雁书的身形,不由停下来,目光惊疑地从宋雁书的身上扫过,一瞬间不知道该先问你是军中的,还是你是女子。
就在这时,宋雁书听见远处似乎有声音在靠近,像是王勇一行人在那边无功而返,向这边来了。
于是迅速道:“中书令的人在搜查你们,我是北塞宋雁书,你们还有其他人吗?跟我走。”
那人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他的目光在宋雁书身上扫视,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可信度。
“没时间了。”宋雁书压低声音催促道。
只是今日遇到的事并不在她的计划中,她并没有准备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于是拿起那人的手,让他摸了一下自己手中常年握刀的薄茧,然后在他手掌心画了北塞的旗帜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