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琴见自己拉不起来于浩三人,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回过头见吴三呆愣在原地,上去重重锤了吴三两下骂道。
“你这是做什么?若不是李诚将军誓死守城,我们连景城都逃不出来!你……”
朱玉琴越说越激动,背过身去抹泪。
吴三愣愣地看向垂首跪在他身前的三人,浑身颤抖不已,强烈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怨恨,痛苦,震惊,无助,茫然,恐惧……他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
一开始,只是一小伙南蛮侵袭,这对他们来说已是常事了,他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们坚信,有李诚将军在,区区南蛮,威胁不到他们。
可后来,南蛮步步紧逼,南边的各座城池却节节败退。
渐渐有流言出来,说李诚将军已投靠南蛮,所做一切抵抗不过是表面功夫,不然,为何装备精良,粮草充足的东南军会被一直被打压得掀不起风浪的南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后,从广卫城,到安丘城,再到聊城、安城、云城、翠柳城,最后是他们的景城,一个都没守住!
吴三耳边又响起了那些日子在城外日夜不绝的厮杀喊叫,弥漫在整座城的压抑以及不知何时会城破的恐惧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他颤着声音道:“为什么会城破?”他的嗓子有些破音,“为什么你们没守住?!”
为什么你们还活着?!
于浩紧紧咬着牙,头越发低垂,肩膀微微耸动。
他艰难道:“对不起。”
贾虎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也想起了那日王勇说的东南军兵败降敌,弃城出逃,看向于浩的眼神渐渐变了。
乔州一直注视着眼前这一幕,他明白吴三心中的痛苦,也清楚眼前这一幕对于浩等人的打击,此刻见贾虎也瞪向于浩,顿时拽了贾虎一下,用眼神迫使他闭嘴,然后上前。
“今日听于将军声称东南军兵败另有隐情,不知可否说明?”
贾虎在后面冷冷道:“你不知道,王勇那厮说他们东南军是兵败降敌,弃城出逃,这等软脚虾能有什么隐情?”
乔州瞪向贾虎。
吴三突然道:“王勇说的不是真的。”
贾虎怔住,朱玉琴也道:“虽然东南军败了,但并未弃城……李诚将军守在景城,守到了最后一刻……”
吴三似乎突然醒过神,眼眶中迅速泛起热泪,他有多崇敬李诚将军,在得知李诚将军投敌的时候就有多震惊多愤怒。
即便他已经知道李诚将军誓死守城,他也忍不住怀疑那是不是真的,若不是,李诚将军为什么会败?城为什么会破?
那一座座变成废墟的城池,满山遍野的尸首,充满粘稠血液的护城河,失去气息的双亲,将他富贵的前半生与流亡的后半生划分得泾渭分明,如同隔世。
每夜,他都会在梦中折返景城,然而每日清晨醒来时,他望着陌生的地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他没家了!
他没故乡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他心目中如神一般的李诚将军会败?!
为什么啊?!
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跪在他面前,满脸惭愧的东南军残将,声声质问却尽数堵在嗓子口,再也说不出来了,只感到一阵阵眩晕,让他有些站不住。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拍门声,随即传来王勇的厉喝。
“吴三儿,给小爷滚出来!”
“雁书?雁书?”
宋雁书回神,见舅母夹着菜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忙端起碗接过。
“多谢舅母。”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宋雁书见舅舅也是一脸担忧地盯着她,勉强笑了笑道:“今日跑得有些累了,不妨事。”
“即累了,便早些回屋歇息吧。”舅母见雁书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招手让文绣过来服侍雁书回去休息。
宋雁书含歉起身,告礼回房。
王勇即便确定了于浩一行人在那里,并刚刚离开,也会得知于浩是跟一个女子离开的。
是以她并没有跟于浩一起离开,他们一行人中没有女子,王勇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们那里去。
可不知为何,宋雁书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关键。
宋雁书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
女子?
女子!
宋雁书悚然一惊,猛地从桌前站起来,向屋外奔去。
她怎么忘记了,她为了获取东南军的人的信任,故意说了自己是南边景城吴家的人,而王勇,认识吴家的人!
而王勇得知于浩一行人是跟着女子离开的,还是景城吴家的女子,一定会立刻就去吴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