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书叫来文绣,细细问了她与吕小姐的联络方式,见确实比自己直接找张秋蕊更加隐秘稳妥,便道:“一会儿你去见吕小姐,拜托吕小姐将此物交给张小姐。”
文绣见宋雁书突然问她吕小姐的事,还以为是小姐左思右想觉得不妥,要回过头来计较。
实在不是她不信任宋雁书,只是她这些年辗转在各个府邸,见惯了上位者的疑心和残忍,他们对她们这些低人一等的奴婢,向来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
是以即便她隐隐觉得宋雁书不是这样的人,心中仍隐着几分不安。这两日更是极力表现,不敢作出一点让人怀疑的动作。
此时见宋雁书居然主动让她联系吕小姐,传递消息,心中不知名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不由望着那支狼毫细笔有些发怔。
宋雁书见文绣不接,愣了一下,道:“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沉吟了一下,吕小姐作为罪臣之女,还是已死之人,确实不宜与旁人有太多联系,以免露出痕迹。
想到这里,她收回手道:“我再另想办法吧。”
文绣一个激灵,终于回神,跪下道:“奴婢必不负小姐所托。”
宋雁书怔了怔,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郑重。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文绣已伸手接过宋雁书手中的毛笔,深深一叩首,起身离开。
那背影中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滋味,又透着几分大义凛然以身赴死的决绝。
宋雁书不由追出两步,叫住文绣道:“其中可是有什么危险?若是不妥你便直说,是吕小姐那边不方便?”
文绣似乎也有些意外宋雁书的态度,哑然了片刻,笑开了,眼中闪烁着些许泪花,她道:“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辜负小姐的信任。”
士为知己者死。
文绣从未想过,在得知自己背主行为后,宋雁书竟真的心无芥蒂,对她仍是全心信任。
宋雁书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眼睛,终于明白了文绣心中感受,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文人风骨。
文绣瘦弱的脊背挺直,目光坚毅,显得身形如松,气势如剑,仿佛任何风霜雨雪亦不能折其分毫。
若是她没有随父母逃难,没有走失,在家乡安稳长大,读书识字,想必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望着文绣消失在院门的背影,宋雁书向舅母房里走去。
“这一针应从这里下,你瞧。”
“哇,夫人真厉害,这一针从这里下这只蝴蝶的翅膀就像活了一样!”
“你这丫头……”
宋雁书刚到门外,便听见里面笑语阵阵,不由也露出笑意。
“舅母这里好热闹。”
夏兰抬头,见宋雁书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堆到一边。
星榆上前,迎着宋雁书坐下。
夏兰笑道:“今儿得闲,星榆上进,便教她些针法,日后你房里的绣活便也能做些。”
宋雁书好奇道:“我房里要什么绣活?”
夏兰微怔,想起宋雁书的武将家世,不由道:“你从来没做过绣活?”
宋雁书摸摸鼻子,“小时候做过,后来不喜欢,便不做了。”
当时父亲还找来了雄州城里有名的绣娘来教她,只可惜她向来是个坐不住的,没两日就将绣房弄得一塌糊涂,逼走了好几个绣娘,父亲只好作罢。
后来更是忙于战事,更不得空了。
夏兰哑然失笑道:“也罢,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做绣活的。”
宋雁书故意皱起鼻子道:“舅母是笑话我闹腾,不像大家闺秀?”
相处了这些日子,夏兰也知晓了宋雁书的脾性,哪里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也故意蹙眉道:“你瞧瞧你哪里像大家闺秀了?不知道的只道是哪里来的……”
夏兰刻意顿了顿,才接着笑道:“……巾帼豪杰。”
宋雁书愣了愣,脸悄悄红了,嘟囔道:“舅母笑话我。”
夏兰见宋雁书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笑着转移话题道:“不过你房里的锦帕物件,也得要人做,外头采买的总是不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