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霍璇儿又落了泪,道:“明日你再来,便把我霍家的璇玑剑拿去吧。”
梁月轩道:“可璇玑剑是外公留给您的,它已经陪着您很多年了。”
霍璇儿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用剑了,璇玑剑留在我身边,只不过虚度年华,倒不如早早传给你。”
她道:“儿啊,你要记着,你是我的儿子,是霍家的后人,也是大重山派最正统的继承人。”
梁月轩忍着内心酸涩,应声点头。
这些话,这些年来,他已不知听母亲翻来倒去说了多少次。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是不会这样说的,小时候,她会带着骄傲和羞涩地说:“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每一次见到梁有朋,还都是一脸柔情蜜意,梁有朋也无论白天有多么忙碌,只要见到她,都会温情款款。
但现在一切已变了个天翻地覆,他们都已再回不到过去。
柳无咎回到屋舍,屏退了一干侍从,舀水来洗漱一番,在窗边坐了下来。
一室之内,一时之间,只有晃动的烛影与他作伴。
不知怎么,今夜他已有一些没来由的寂寞。
他不由望向那一轮已然沉睡的春月,他知道那一轮月下,有一个贺青冥。
贺青冥本要剪去烛花,一抬头,亦望见满空皎洁的月光。
“无咎——”
他蓦地唤了一声,似乎是想要邀柳无咎来一道赏月,但房里并没有人回应他。
这已是他第三次呼唤柳无咎了。
贺青冥顿了顿,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他本就是孤独的,也本已习惯了孤独,但此时此刻,他竟已不能再忍受孤独。
他已习惯了柳无咎的陪伴,也已忘记了,在柳无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的生命是什么模样。
他忽然有一点想念柳无咎。
这一点想念却似已愈演愈烈,他终于关上了窗户。
他竟已不能看这一轮月色,月色虽美,却也没有他想要一块赏月的人。
贺青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似乎是想要入眠,却又不能成眠。
他忽然发现,柳无咎傍晚换下来的外衣没有带走。
他便要整理一下柳无咎的衣服,衣服却忽然掉下来一个香囊。
这香囊绣工精巧,又是贴身之物,一看便知对主人来说十分重要。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柳无咎已经有了他的秘密。
贺青冥有一点想笑,却不知为何没有笑出来。
他正要把香囊放回去,却已响起来敲门声,门外祝云卿的声音也已传来:
“飞卿——”
香囊便散了开来,只见里边只有一张玄金色的小笺,上边贴着细细长长的一缕白发。
贺青冥的白发。
贺青冥顿了顿,把香囊复又整理放好。
他打开门,迎面而来一张笑脸,祝云卿雀跃道:“飞卿,我见你房里还亮着灯,既然都睡不着,不如来小酌几杯?”
贺青冥道:“今晚才喝过酒。”
祝云卿道:“那咱们喝茶。”
贺青冥看了看他。
“咳咳也是”祝云卿摸摸鼻子,有那么一丝尴尬:“喝茶更睡不着了。”
他侧眼看了看贺青冥,奇道:“飞卿,你房里很热吗?”
贺青冥不解其意,祝云卿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贺青冥忽的想起那缕白发,脸更红了。
所幸他隐在灯下,这一回祝云卿并没有看出来。
祝云卿正色道:“飞卿,我来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大重山龙潭虎穴之地,梁有朋也绝非善类,明日赴宴,咱们一定要当心。”
贺青冥道:“你不是和八大剑派有过节吗?”
“咳咳”祝云卿道:“我也不是跟所有剑派都有过节。”
贺青冥道:“梁有朋又没有找你,你大可不必参与。”
“那怎么行,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得凑一凑热闹,诶,诶——飞卿,别关门啊!”
祝云卿碰了一鼻子灰,他又看了看贺青冥的房间,竟又笑了起来。
他吩咐小二打一斤酒来,索性睡不着,他要慢慢地品,慢慢地喝。
谁料这一喝便喝醉了,这一醉,便醉到了日上三竿。
等到他醉醒的时候,贺青冥也早就被大重山派的人请去听水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