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冥这厢殚精竭虑,柳无咎却只瞧着他,似乎在想什么。明黛一腔心思更是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去了。
“哎呀!”明黛忽而感叹一声,似乎十分懊恼。
上官飞鸾道:“明姑娘怎么了?”
“啊,没什么。”明黛道,“我只是想,季掌门去了,上官庄主一定很不好过。”
她才不会说,她方才在想,早知如此,就不该胡乱听说书的,信了顾影空那厮对季掌门一往情深之类的胡话。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她听了小半辈子的八卦,竟然一朝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了。
上官飞鸾道:“是啊,五年了,哥哥还是不能忘怀,还有阿鸢,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去闯荡江湖,可她功夫又没练到家……”
阿鸢?
贺青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由都浮现了同一个念头:难道此阿鸢就是彼阿鸢?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阿鸢的身份,可是江湖上不是都说,藏剑山庄三小姐温柔体贴、贤淑大方么?那小姑娘到底哪点跟“温柔体贴”“贤淑大方”这几个词沾边了啊!
人群忽地传来一声动静,上官飞鸾蓦然道:“阿鸢?”
她颤声道:“妹妹……是你吗?”
“二姐……”
只见阿鸢从人群里冒出头来,又几步飞奔到上官飞鸾面前,飞扑入她怀里,道:“二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家出走的,江湖跟话本上写的一点也不一样,坏人又多,又不好玩……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大哥我又闯祸了,不然他会揍死我的!”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长串,上官飞鸾道:“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上官飞鸢撒娇道:“二姐,我都认错了,你就不要骂我了好不好?”
“你从小就这样,认错认得比谁都快,却总是不改。”上官飞鸾叹气,“……罢了,好生回来就好。”
上官飞鸢笑道:“二姐最好了!”
上官飞鸾道:“你与我说说,这阵子又闯什么祸了?”
上官飞鸢耷拉着一张脸,一五一十与她说了,上官飞鸾不由抱紧了她,又道:“多谢青冥剑主,多谢柳公子、明姑娘,大恩大德,藏剑山庄一定铭记于心。”
明黛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如今阿鸢回家,我们也可放心了。”
上官飞鸾与三人颔首,又牵着上官飞鸢去寻上官飞鸿了,上官飞鸢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柳无咎,上官飞鸾忽道:“阿鸢,你可记得玉姑姑?”
上官飞鸢一怔道:“二姐……怎么说起来这个?”
“你方才虽未言明,我却知道,你想请柳公子他们一观山庄。”
上官飞鸢道:“柳公子他们是我的恩人,请他们来山庄一观,不好么?”
“那自然没什么不好,可是你要知道,柳公子那样的人,心里一旦装了人,就不会容得下第二个……二姐是怕你重蹈覆辙。”
上官飞鸢脸色一白,上官飞鸾又道:“你玉姑姑就是犯了这个错误,爱而不得,后来心有不甘,到底所托非人。”
上官玉是上官飞鸿三兄妹的姑姑,也是藏剑山庄前任庄主。藏剑山庄有一剑冢山,藏着数千把好剑,历来为剑客向往,但藏剑山庄有一规矩,非上官族人不得入剑山,除非这个人,是上官家将来的女婿。
上官玉尚在闺中之时,曾爱慕洛华,邀他到剑山观剑,洛华不谙藏剑山庄的规矩,便随她去了,后来被老庄主找上门来,才知道这么一回事,当时洛华与上官玉交好,上官玉暗中心仪于他,却没好意思言明,洛华也并不知情,但两派都以为这门亲是板上钉钉的事,老庄主这一趟上门,江湖上更是传的沸沸扬扬,最后洛华不得不立誓不娶,才免了一场流言。
“这件事之后,玉姑姑匆匆出嫁,然而姑父并非良人,后来他们大闹了一场,玉姑姑回到藏剑山庄,从此终身未再嫁。”上官飞鸾道,“玉姑姑一生为山庄鞠躬尽瘁,令人钦佩,但她若能放下洛华,便不只能得到钦佩,还能得到幸福,又何乐而不为呢?阿鸢,你嫁不嫁人,没有关系,能不能有所作为,也没有关系,姐姐只是希望你过的快乐、自由。”
上官飞鸢几乎哽咽,“姐姐……”
上官飞鸾道:“年少慕艾,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但你是我上官家的女儿,要什么美男子没有,又何必执着于一人?”
上官飞鸢哭不出来了,幽幽道:“姐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肤浅吗?”
上官飞鸾笑了,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明白。你与柳公子相交不深,情谊亦浅,但他对青冥剑主可不是这样。我知道你只是心高气傲,心有不甘,可是感情的事,还是不要太过骄傲的好,不然就像玲珑夫人,只会误了自己,又误了旁人。”
“我明白了。”上官飞鸢又奇道,“可是二姐,你怎么看出来柳公子……?”
上官飞鸾道:“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青冥剑主身上,这样的目光,我只在哥哥看季掌门的时
候见过。若这还看不出来,只怕那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傻瓜了。”
二人已然远去,只留下来明黛、柳无咎,和某个不解风情的大傻瓜。
然而喜欢这样一个傻瓜的人,岂非更是傻瓜?
贺青冥不笨,柳无咎也不笨,他们本都可以算作是聪明的脑袋瓜。只不过情之一道,本就莫测。也许就是再聪明的脑袋瓜,也要有朝一日变成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