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被随意拨弄了两下,发出了几声轻响。
随即清越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响起,似清风,似冷泉,让人只觉得心都沉静了下来。
褚清漪虽说对音律并不算精通,但也能听出柳如烟技艺纯熟,每一声琴音都恰到好处,既不张扬,也不晦涩,似春日的细雨织就的一幅清丽画卷,动人的旋律中似乎蕴含着四季更迭,春花秋月,夏日冬雪,引人无限遐想。
她一边品着手中的百花酿,一边静静听着这琴音,难得觉得有些惬意轻松起来。
一曲终了,她还有些觉得意犹未尽,和其他人一同鼓起了掌。
不想,这琵琶声停了一阵之后,又响了起来。
不复方才的不疾不缓,沁人心脾,琵琶声一下子变得激昂急促起来,其间似有金戈铁马之声传出。
褚清漪一愣,眸色中带上了几分认真,是《将军令》,她年幼时在云州时便听过军中一位将士的妻子弹奏过此曲。
那时邺朝初立不久,边关还尚未平稳,不少将士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这曲子便是那位夫人为祭奠自己战死的夫君所弹奏,那时她只觉得这曲子听起来着实太过沉重,未解其中悲凉,更不解那些铁骨铮铮的将士们听了此曲后缘何潸然泪下,静默不语。
后来,她年岁渐长,逐渐懂得了战场的可畏,那些熟悉的面孔或许就在某一次战役后便再也无法相见,生死在战场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然而,正因身后站着的是大邺的万千百姓,是自己的父母妻儿,这些将士们从未有过丝毫退缩。
战罢沙场马不嘶,将军浴血染征衣。
她未曾想到今日竟也会在这距边关千里,花团锦簇、繁华喧嚣的京城听见这首曲子。
琵琶声逐渐平息下来,柳如烟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站到了褚清漪面前,福了一礼,“听闻郡主自云州归京,如烟一直对边关战士十分敬重,故而自作主张弹奏了此曲,若有不足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褚清漪回过神来,站起身亲手将人扶了起身,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如烟姑娘琴艺深厚,这曲子弹得甚好,你的这份心意,我便替边关的各位将士收下了。”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眸中闪着晶亮的光,颊边还隐隐带着几分红意。
“啧,怪不得今日如烟姑娘愿意亲自弹上一曲琵琶,原来我们都是沾了郡主的光啊。”穆云逸看着两个女子双手久久相握,一人眸色认真,一人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一时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咳咳。”一阵压抑着的咳嗽声从身边传出,褚清漪下意识的朝身旁的人看过去。
元夙翎用袖子掩着泛白的唇咳嗽了几声,面上还泛着几分潮意,见褚清漪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微微垂了眼,眸中含着些许歉意和自弃。
五皇子这身子也实在太弱了些,褚清漪瞥见他面前放着的酒盏,不由得皱了皱眉,“殿下身子弱些,还是莫要贪杯才是。”
说完,她转头看向柳如烟,“如烟姑娘,可否让小二送上一碗雪梨燕窝羹上来?”
柳如烟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默默咽了咽口水,视线不自觉的闪了两下,“是,郡主稍等,我这就吩咐人送上来。”
说完,柳如烟识趣地没再多留,将房间留给四人,带着身后的侍女先行出去了。
“抱歉,是我这身子扰了郡主兴致。”元夙翎低声道,嗓音中还带着几分哑意。
褚清漪伸手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往里面到了半杯微热的茶水,推到了元夙翎面前,“殿下无需放在心上,殿下忍受多年病痛却未曾自弃,可见心性坚韧,旁人不及。只是平日还需多爱惜些自己才是。”
仿佛是没想到女子会这般说,元夙翎面色微动,瞬即唇边又带上了几分笑意,“郡主说的是。”说完,似是不经意般,他将自己面前未曾沾染的酒盏推远了些,又将褚清漪方才放在面前的茶盏拿到了手边。
褚清漪将他的举动收入眼中,眼中多了几分满意,虽说五皇子看上去实在是不太会爱惜自己,不过倒是个听劝的。
这副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父亲前两年为她从南临寻摸来的雪猫,虽看着拒人于千里,但实则十分乖巧可人,唔,还都一样很漂亮。
这样想着,她看向元夙翎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怜爱。
元夙翎不知为何总觉得褚清漪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好小二这时走了进来,将方才褚清漪点的雪梨燕窝羹端了上来,听从吩咐放在了元夙翎面前。
穆云逸坐在元夙翎另一侧,忍不住盯着元夙翎看了一会儿,五皇子今日可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亲近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