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枳又“嗯”一声。
孟如安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了黑门。白清淮见他的背影消失后,朝云枳拱了拱手,跟了上去。
风寄书一直看着他,云枳转身回望过去,幽潭对上浅湖,潭面被带着也泛起波粼,漾出浅光。药效大概上来了,视线内的人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风寄书也走了进去。
云枳最后迈步,空气里隐隐留下一声叹息。黑门在他身后闭合了。
孟如安再睁眼时,第一反应是周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第二是我怎么站着,第三,我怎么动不了。
他不禁疑惑自己到底醒了没,就试探着轻轻张嘴喊了一下,随即听见了自己的回音。
“全清醒了?”
是云枳的声音,他说着:“不能动是正常的,不用着急。”
孟如安松了……半口气,咦?怎么喘不上气儿?同时也觉得这位老师的声音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人已经代他问出了口,是风寄书——“怎么了?”
“没事。”云枳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偏快:“听好了,接下来的所有都很重要,关键时刻我未必能分神照看你们,许多危机同样也是我无法应对的。”
他停住,大抵是留出时间让他们打起精神,过了一会儿,方才接着道:“此行的幻境十分特殊,禁用法术,只有内力和某些符阵功法不受影响。”
“不能扰乱其中秩序,不能随意伤人、破坏里面的东西。”
“我们出幻境的条件是,找到幻境的祸患根源并解决。”
“永远以保全自己为主,一切前提都须排在自身安危之下。”
“最重要的是这几点,哪里没讲清楚可以问。”
云枳话毕,四周重新陷入寂静昏黑,上一刻黑得虚无,像迷乱未醒的梦;下一瞬又黑得真实,如夜晚将褪的黎明时分。
“不能出去再说么?”风寄书低低地问。
“可以。”云枳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他旋即又放慢了速度,轻缓地说道:“那安静再等一会儿,行么?”不知是否受了视觉失效的影响,他淡哑的话音格外柔和起来,也明显透着倦意。
黑暗中久久没了响动,空的,静的,只有呼吸最沉重。恍惚间鼻息捕捉到什么,深嗅一气,是腥是香,霎时消弥,茫茫然无法分辨,似梦非梦。
天知道又过了多久,孟如安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大半身体能动了,唯独腿仍然迈不开。紧接着,他听见死寂里响起闷钝的一声“嘭”,轰在他灵魂上一样。
后来是白清淮询问的声音,问到他时孟如安慌忙应着,而另外两人却怎么也不吱声,任他们喊嘶了喉咙,云枳和风寄书就是死活没动静……呸呸呸!
呼吸愈加不顺,几乎接近窒息,自己发出的声音好像被拉细拉远了,响在摸不着的遥不可及之处。手在身前胡抓乱舞,妄想有点黑寂与渺远之外的东西,什么都好……但是没有……孟如安觉得自己快被满头满脑的漆黑和憋闷吞噬掉时,眼前却骤然一变,无比强烈的白光扎得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响动传入耳中,空气涌入肺腑,紧紧闭上眼还是拦不住眼泪。是痛,也是激动。
白清淮同样是一声惊呼,他毕竟恢复力好,眼睛酸胀片刻就很快适应了,慢慢睁开眼,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竟倒吸一口凉气。
孟如安不顾酸涩,好奇地眯眼扫视。因而又是一道刺破耳膜的尖叫从他口中传出。
——这是一片白骨地。
怎样的多,才能称为“地”的程度?不过是同草地、雪地的道理一样罢了。把原本的地铺满。
森白的尸骨堆叠在一起,彼此挨着靠着,不知谁的半颗头挨着不知谁的掌骨碎片,不知谁的断裂胸腔靠着不知谁的小截腿骨……这么挨靠着,它们铺出了一里地,在素白的天光下安然躺卧,像花草般怡然,像白雪般冰寒。
先前幻境里骷髅鬼带来的阴影卷土重来,并放大了千万倍。孟如安脚下退着,没空管自己完全能动这事,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云枳和风寄书,抖着嗓子问:“这……又是什么幻境啊?”
那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云枳一张脸蜡白,面无人色得仿佛一口气就能把他吹倒。他没回答孟如安。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