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安想通了便不再管这事,他吆喝着让姑娘们再斟酒,并亲自端了杯酒敬旁边那一直没说话的俊秀公子,“殿下,请。”
李君彦饮了酒,他目光飘在台上那女子身上,恍若不经意地问:“那位便是皇叔的心上人?”
谢铭安有些感慨似的:“是啊,以前捧得多高啊,如今却…唉”,谢铭安摇摇头,世家子弟多薄情,皇室更是如此。
李君彦没说话了,他捏着酒杯微微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妆容艳丽的姑娘想要上前为他重新倒满酒,谢铭安手疾眼快地挡了,他道:“哎,他不让人碰,你们不用管他,给我倒便是了。”
李君彦抬头瞥了那无措的姑娘一眼,温和地笑了笑,没说话,自己斟了杯酒喝。
谢铭安知道他的习惯,能屈尊来这地方会面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如何能再让这的人冒犯了他。
可是后面李君彦竟常来,虽只是听曲,可谢铭安还是有些称奇:“殿下莫不是看上了阁中哪位姑娘?”
李君彦不带感情地瞥他一眼,谢铭安笑着告饶:“是我失言。”
一日谢铭安没来,李君彦在楼上坐了许久,临走时他叫来裴南枝,像是随口问:“抚琴的那位女子已经三日没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南枝知道他经常和谢铭安一起,身份定然也不一般,当即也没瞒着,她皱着眉头说:“害了病,忻王接回去了。”
她说着又有些郁闷似的:“忻王自己将人送来,如今出了事却又找我发火,奴家真是敢怒不敢言。”
李君彦闻言轻轻挑眉,他没再问,起身离开了,出了星月阁,他对旁边一悄无声息靠上来的人道:“去查查。”
“是”,隐卫又消失在人群里,仿佛从未来过。
太子府,李君彦看着面前垂首站着的人,语气淡淡的:“宫中如何了?”
栩意倾身行礼,他说:“国师提出假意拿朔风城换人,陛下允了,派我去捉拿那妖孽。”
李君彦手中把玩着一颗黑色圆润的棋子,他说,“此人真能救他?”
栩意沉默了片刻,说:“当年先皇试过,似乎确实见了效。”
李君彦意味不明地笑了:“有效又如何?还不是死了。”
栩意额角划过一滴汗,他听着座上人平淡无波的语气,心中却有些胆寒。
李君彦突然看向他,说:“忻王的心上人染了病,藏在城外的庄子上,听闻家乡就在朔风城,派人将她送回去吧”,他又看着手中的棋子,温柔道:“人之将死,大概会想见一见故乡。”
栩意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当他到了那庄子,便瞬间懂了李君彦的意思,他心中有些惊惧,太子这招着实太狠。
他掩着口鼻,退了一步,对地上神情恍惚的女子说:“忻王心慈,愿意放你回家,如今这便趁夜走吧。”
那女子抬起头,眼中不知是悲楚还是欢欣,她有些迟疑道:“殿下不愿再见我一面吗?”
栩意没再理她,等她上了马车,对旁边人说:“记着,路上别让她碰人,到了城外放她自己走,将马车烧了。”
说罢给了侍卫一瓶药:“太医院拿来的,注意着点没事,若还是没防住”,他转眸看向那侍卫,眼中闪过微光,侍卫跪倒在地:“明白。”
栩意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庄子道:“将这烧了吧,做干净些,别让忻王起疑。”
栩意缓缓走向另一辆马车,与鹤姝的马车背道而驰,他靠在车壁上,想到李君彦,这位储君,到底是忌惮了,那妖孽若能死在朔风城,于他再好不过。
有些人斩草除根,有些人却直接将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在栩意快闭过气去的时候,沐川终于迈着小步来到了忻王面前,他垂首恭敬道:“忻王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沐川是新提上来的太监,他与栩意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不傲,但也不谄媚,他对任何人都温和恭敬,态度一致地仿佛没有多余感情。
忻王放开了栩意,栩意跌落在地上,捂着脖子微微咳嗽,他不敢太大声,怕不小心又惹怒了这位爷。
忻王缓了神色,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今陛下最忌杀戮,也最爱重名声,明面上或许能宽容他一次,却决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不再理会地上狼狈的栩意,抬脚踏上阶梯,他本以为那庄子真的不慎走水了,他以为惊艳了他一生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他发现鹤姝出事的时候人已经病倒了,他气疯了,杀了府上自作主张的那群女人。
随后他发现鹤姝这病有古怪,似乎还会传染,他将人送到城外,庄子上其他染了病的人都被他杀了,人一批一批的换着,此事不能声张,便是找人来看病也是悄悄的。
情况始终不见好转,他一人处理不来,慌了神,楚词清劝他将人杀了,可他不愿。
那日后他再也没去过水榭,也没见过鹤姝,可他最终还是去找了她,这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府上了。
与鹤姝赌气的那段时间,他很少回府,也不再过问月关她的事,岂知等他发现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原来那火不是意外,原来鹤姝被人利用送回了朔风城,朔风城起了疫病的消息传回郢都,陛下震怒。
他在鹤姝曾经住过的屋里端详着一幅画,上面还有些泥土的印记,他认出了这是那天鹤姝要赠他的画。
原来她终于画了人,原来她从未画过人像,却最终愿意为他作画,这是她唯一一张人像画,却也是最后一张。
凌尘跪倒在地:“殿下,朔风城的事情等不及了。”
李翊恒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滑落在画卷上,模糊了画中人俊秀温柔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