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感觉脸上温冷一片。

伸手，摸到一手的水。

他自虐般一眨不眨地看着屋内。

灯光朦胧，她湿发粘在脸庞，白皙的皮肤像渡了蜜，十指纤纤，在他叔叔背后留下难以自制的划痕，连喘/息声都软得不像话。

那么愉悦，那么美。

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情。

原来……她在……别人身下，更加快活……的吗？

洛克眼前发黑，背靠着墙壁，在走廊黑暗阴冷的角落，一寸寸滑落。

是他……太莽撞了？

没有叔叔更有男人味？是他毛手毛脚？不懂风情？在那种时候没给她更多刺激？

究竟是为什么……

洛克觉得自己应该冲进去，打断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欢好。

可他心里除了愤怒，更多却是恐惧。

戳穿这一切，她是会收心跟他重修于好，还是会……破罐破摔，成为特伦斯正大光明的女朋友？

洛克痛苦地闭上眼。

他已经不能失去苏遥了。

这是出现在他世界里最温暖的光。

是他为之可以付出一切的太阳。

“洛克少爷，你……还好吗？”弗图拉压低的机械音带着愕然。

洛克手一颤，怀中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摔落地上。

沉闷的落地声里，屋内拥在一起的特伦斯和苏遥身形一顿，双双回头。

“有人？”

“谁在那里！”

洛克沉默地转身，咽下口中腥甜的血，低头猛冲逃离了现场！

风声刮过泪湿的脸。

他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发冷的四肢跑到热血奔腾，眼前的人群变成一张张没有脸的无面人，流水般从他身边一个个闪过。

“洛克！”

“洛克少爷！”

“……”

停下来时，无数个没有答案的疑问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洛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这种时候，他悲哀地发现竟然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不，本来有一个的。

菲尼那张苍老的泡在防腐药液中的脸突然浮现在洛克脑中。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不了】菲尼声音很轻。【我想留在六十六区。】

年幼洛克回头，看到的是特伦斯那张斯文绅士的脸。

“原来……是这样。”

洛克闭上眼，心凉得几乎无法呼吸。

苏遥没有选他，就如同当年的菲尼一样没有选他。

无关感情是否真挚，只是危险感知敏锐的人群天然共同拥有的本能。

他全面败给了特伦斯。

没有他叔叔的庇护和首肯，他拥有的友情、爱情、财富乃至社会地位，都只是一场笑话。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乎将洛克压垮。

他沉默地走在街上，临近午夜的第六区依旧灯火辉煌，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洛克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一个奢侈品店的销售惊讶地捂住嘴，颤抖着手指着他：“头发，您的头发……”

洛克茫然地望向店门口的镜子。

他原本火红的短发，一根根在风中变得雪白。

…

披上特伦斯的西装外套。

苏遥忍住腿上传来的酸软感，迟疑地走到房间门前。

礼物盒静静躺在地面上。

苏遥咬了咬唇，蹲下将它捡起，拆开包装。

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苏遥迷茫地抚过掌中巴掌大的铜镜。这东西她太熟悉了，因前世她和法尔洛斯结婚时，洛克也送了她这个。

这是一面花纹繁复，古朴精巧的华族文物铜镜。

是帝都华夏城后裔一脉从蓝星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古董之一，昂贵非常，因三百年前柴尔德家出资数亿援助了刚迁到帝都的华夏后裔，被赠与象征友谊的礼物。

前辈子的苏遥非常喜欢这面铜镜。

因它实在太过贵重，堪称无价之宝，她还在婚后和法尔洛斯一起带着礼物拜访了柴尔德家，隆重表达了感谢。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又收到了。

苏遥缓缓抚摸铜镜背面的枝条、花朵和果子，一时恍惚。

“呵，他倒舍得。”

特伦斯神色玩味，从背后取过她手中的铜镜，“拿着这个向你告白，可真懂浪漫。”

“告白……什么？”苏遥喃喃重复。

特伦斯将铜镜反转，指着镜后的花纹一一辨认。

“桃花、红豆、艾草。现在懂了么？”

全都是古华族少年少女寄情相思和爱的东西。

苏遥眼睫颤了颤，一个荒唐的猜想从她脑海中浮现。

她问：“这面镜子……有名字吗？”

“有。”特伦斯将它放回她手中，撩起眼。“此镜名为‘追忆’。”

追忆。

可她前辈子带着谢礼来柴尔德家时，特伦斯公爵明明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镜子无名。

镜中的苏遥脸上褪去一丝颜色。

“……追忆”她闭了闭眼，“真好听……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原来前世的洛克从未对她淡了感情。

只是懂了她的冷落和疏远，按捺着一腔情愫，默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伤。

苏遥捧着铜镜，感觉脸上有些凉。

曾以为不会后悔的，此刻竟为那个傻小子感到了心痛。

特伦斯微凉的大手盖住了她的眼。

眼泪湿了掌心。

“你已用他等价换了我，这笔交易稳赚不赔。”

公爵环住她的腰，将她红红的眼睛按进怀里，抚摸她柔顺的黑发。

“都过去了。”他叹息，“以后忘了洛克，留在我身边。”

苏遥默默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