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私事,说。”他逼问的同时,主管已经面无表情掏出装了消音的解构枪,站在了贝莉身后。
贝莉知道自己再不讲实话就真要死了。
她这种六十六区出生的原住民,死了也不会有人替她报仇,联邦法律根本不会保护她这种黑户,洛克就算光明正大把她尸体扔进垃圾场,也不会惊起任何水花。
她的命生来就是这么贱。
比垃圾堆里异变的那堆只能活一天的萤光虫还贱。
贝莉低下头,感觉眼眶有点发热。
像她这样的废物,每天全星际不知会死多少。如果有机会……她也能像萤光虫那样发出一点点光吗?
“老板,我觉得可能是脑子坏掉了……”
贝莉声音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发颤地说:“老板,我刚刚看了个新闻,一个克利夫兰的军校生Omega在带头游行抗议。我……我想过去看看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冰冷的解构枪抵住贝莉的后脑勺。
主管抓到她撒谎的痕迹:“没有户籍或特许证,你根本出不了六十六区。”
“是,但我有一点点积蓄。”
贝莉展示自己个人账户上132万8006的储蓄余额,难为情地说:“买个户籍用一百万,剩下的钱还够我续几年房租。”
死定了。
贝莉悲剧地想,这种真话还不如她随便编个借口,她自己听了都感觉像胡说八道。
为了提升发言的可信度,她结结巴巴地补充。
“我只是……看了她们后突然感觉,我好像活的太窝囊、太废物了。”
“我一直像个缩头乌龟,躲起来祈祷别人解决所有麻烦,自己坐享其成,吃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解构枪扣动扳机的弹簧声透过头骨传导到耳膜,贝莉头皮发麻,加快语速。
“老板你是Alpha,生来就是强者,活该多受点累。所以我能闭着眼心安理得享受现在。但今天……我看到了一群比我还弱小的人,为了自己的生活和自由,在外面赌上一切。”
“我发现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我想要的,其实不是平静,是‘平等’!”
贝莉眼中闪过光彩,声音带着激动的哭腔:“我想和外面的Beta一样,靠自己双手就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哪天睡到半夜被人掐着脖子强/暴;不用担心自己劳动没有酬劳,或者好好坐在办公室里,突然被横飞来的子/弹打爆脑袋!”
洛克扔下报表,稍稍抬手,示意主管暂停行刑。
“你说的这些,现在已经实现了。”他说:“尼安思之轮没有亏待任何一位成员。”
“是,我很感激老板。”
贝莉豁出去了,咬牙说:“但这不是一回事。你是我领导,你给我的一切安定生活,你随时都能收回去。”
她眼角余光扫向举枪站在身后的主管。“比如现在,只要你一个不开心,我打哪来回哪去,还是原先那只死在街上都没人理会的臭虫。”
诚然,洛克是一位富有的老板,对下属不吝钱财,跟着他足以每天吃香喝辣。
但被别人施舍的,算什么“平等”?
贝莉的思维从没什么时候这样清醒过,她终于看清自己内心潜藏的真实渴望。
她不能因为自己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就能忽视那些至今还在垃圾回收站里,和老鼠蟑螂抢饭吃的可怜人。
对他们的漠视,就是背叛了曾经一样如此生活过的自己。
办公室里气氛沉寂。
人造生态阳光穿过窗户,逆着光,贝莉看不清也不敢看老板此刻的脸色。
也许他对自己很失望。
贝莉垂着眼,觉得洛克发怒才是对的,他已经按照约定给了她富有的生活,她得偿所愿,却贪心地想要更多。
“黑市上户籍两百万,你出不去的。”
漫不经心的男低音低沉冷厉,贝莉没想到洛克竟然有准假的意思,懵了一秒后惊愕:“这么涨价这么多!”
主管察觉洛克的松口,收枪解释:“尼安思之轮清缴行动开始后,很多不相关的逃犯和原住民贪生怕死,争相变卖财物购买户籍跑路了。”
合法户籍又不是种豆芽,今晚栽上明天就能长出来。一大批逃犯争抢着预定,户籍的价格当然跟着水涨船高。
这个消息出乎贝莉的预料,她存款总共就一百三十出头,这下想出去也凑不够钱了。
“我……”见她似乎不甘心,洛克慢慢翻着光脑上的新闻面板,问:“即便倾尽一切,你也想出去这趟?”
贝莉心一横:“想!”
“很好。”洛克扯了扯唇,冲主管说:“昂,借她八十万,准假。”
主管一愣,恭敬地应是,将傻眼的贝莉请出办公室。
八十万很快到账,算她预支了未来的酬薪,每月从工资里扣除一半还账。
直到贝莉不可置信地拿钱走人。
洛克这才收回视线,喝了口红茶。
他想起上次破格将贝莉吸纳进尼安思之轮那天,纤细的Beta狼狈地从藏身的废墟里爬出,她衣服和脸都在硝烟中模糊了,脏得看不清原有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仿佛烈火烧尽后不屈不挠冒出绿芽的韧草。
“和你有一样的眼神。”他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