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烟没有走向他。
他们看着对方,与现场震耳欲聋的金属混响,淫靡纵情的男男女女不在一个图层。
她倚在扶梯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接着侧目看向壁柜上的相框,还是上回的合照。姜之烟发现有点眼熟,忽然挪开眼,在墙壁也看见了相片。
陈最不用也知道是一个自我的人,合照就罢了,怎么可能在家里放别人的照片放这么多。
仿佛在博弈中抓到了对手的一点小把柄,姜之烟慢慢把照片拿在手上,她看了看,朝陈最的方向挥了几下——
还用口型说:“挺帅的嘛。”
说着转身推开一扇门,她没有回头,照片夹在指尖微微晃了晃,意思是“想要就过来”。
陈最不以为然地嗤一声,倒想看看她能折腾出多少幺蛾子。
不得不说这栋别墅的酒窖设计得十足别致,搁在底下像一个窟洞,具有醇厚的历史感。温控和灯光相得益彰,酒架子摆满了名酒。
历史与艺术融合,看得出酒窖主人挺有文学素养。
要不是被带进来一回,她也想不到上头富家子弟奢靡作乐,下头还有这么个雅致的地儿。
姜之烟前脚刚踏进来,还没转身暖灯便一排排挨个亮了。她听见后头的脚步声,笑了一下,背对着陈最就说:“你家酒窖很漂亮啊,品味很好嘛陈大少。”
陈最没理,随手抽出一瓶几百万的酒,坐在沙发要开了它。
姜之烟没因为他的忽视自讨没趣,她挑了一下眉,还有更惊喜的话她还没说呢。
“我能认识设计这座酒窖的主人吗?”她侧过脸抚摸凹凸斑驳,却很有质感的墙壁斑纹,“他应该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温润儒雅,彬彬有礼,一腔抱负的——”
陈最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下去,她也很识趣,说一半不说了,从认识这个人到现在还没见过他有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痛快。
他撂了酒,口气很不好:“姜之烟,你是不是真想死?”
姜之烟笑:“不想。我还没活够呢。”
陈最不跟她卖关子:“你搞这么一出,不是自寻死路?”
姜之烟装傻似的说:“我说什么了么。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还有啊,你家里到处都是你跟你哥的合照,别人好奇也很正常吧。是你心里有鬼,或者说,你看到我,就想起你哥。”
第一次到这栋别墅姜之烟就发现了,这栋别墅别的都不足为奇,那挂在很多柜前墙壁的照片,都不是陈最的。很多角落全是书法,精忠报国的古画更多。
哪怕这里灵魂是脏的,依然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地方一派清正。
所以别墅不是陈最的,那张合照陈最尚且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眼神还很清亮,不像现在厌世。但他旁边的男人已经是成熟男人了,自有一番稳重。
姜之烟只是在心里偶尔闪过一个念头,两人长得挺像的,不会是亲兄弟吧。
现在她从陈最的反应中得到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陈最听完十分好玩的笑了一声,没错,是好玩。
因为在他眼中姜之烟的一切行为都跟宠物猫似的,自然很纳闷这么愚蠢的结论,这女人到底怎么总结出来的。
他乐了,开掉一瓶酒:“我说,你不会真的有点毛病吧。”
姜之烟看着手里的照片:“我没病。有病的是你。实话说我太好奇你家背景到底多大,所以上网查了查,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在一则讣告新闻,我看到了你哥哥的照片。很模糊,名字也对不上。我想名字这东西,你应该有好几个。你哥哥自然也就不必说。
我经常有一个想法,你这种在女人堆被高高捧起的公子哥,怎么就对我的挑衅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呢,你亲生骨肉都毫不在乎,难道一个差点成为你骨肉姨妈的人,会更特殊一点不成?
现在我知道了,特殊的不是我,是我的身份。我是姜珠珠的姐姐,你是你哥的弟弟。你很好奇我,或者说,你很在意我。”
生在如此背景下的大家族,家里要是出位能延续祖辈功勋的人才,必然众星捧月的存在。
姜之烟多少能明白那种被仰视的感受,毕竟她一直活在这样的眼光下。
一个家族的繁荣最多维持三代,一代从政二代从商三代么,要么当明星要么从商,圈里再有几位从政的旁支老友,一家子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那则新闻讣告,死在他仕途最盛的时候,还是牢狱里。未免太凑巧了。
虽然姜之烟不关心他怎么死的,死得冤不冤?
可想也知道家族出了位能延续早年祖辈光荣的儿孙,一下子陨落泯然。至亲父母,近邻门楣,何其悲叹。
陈最或许不一定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他物质充沛,家境门第居高,自甘堕落怨不了别人。他自个儿选择一条没有信仰的道路,天生自觉高人一等。
姜之烟这会儿还不是很明白他,全凭猜测,后来才明白这个人比她想得要疯,没人能评判他,能评判他是个什么货色的唯有他自己。
而他从不自我评价。
姜之烟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她就需要一个信息,陈最很在意她,因为她跟他哥哥一样,都扮演着天子骄子/天子娇女。看到她,就不会忽略她。
陈最听得笑了,他还是一副腐败的气质,象征性地,跟看一只猫似的。
“嗯,”语气轻得似乎要飘走,“我是很在意你。”
姜之烟能听出藏在话里的龌龊。
是很在意你。
在意怎么才能睡.到你。
就像一个欲望的载体,人模狗样的皮囊,实际大脑到心脏都是腐烂的。
姜之烟很遗憾,这样的陈最没有办法成为她的对手,毕竟她要去的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地方,远比陈最颓废的纸醉金迷更闪耀。
她要踩着他上去,除了他,路上的绊脚石她都会踢开。
她松开照片,飘落到脚跟前,踩过照片上对着镜头傲气铮铮的少年。
姜之烟笑得露骨直白,站在陈最眼前说:“只是在意吗?陈最,我怎么觉得你那么那么那么的想.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