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烟还有别的话要问他,索性顺着说:“所以呢,你姑父是怎么想的?”
陈最发现她对这事儿格外上心:“你还挺关心那副院长。能怎么着,有些报道上面不给过,换一个随手打发了交差呗。不过这院长够呛,请她三回了愣是一点面子不给。”
姜之烟再没搭茬,一点面子不给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她无法把这事儿将傅老师联系起来。
隔天一早姜之烟跑了趟学院,正在放暑假,校内没几个人,她直上五楼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一张桌子,几台电脑和插座摆着,几个学生侃侃而谈。
他们在课题研究,想也知道是傅青斋给的作业,这里面没有蒋明帆,所以姜之烟没有进去。
倒是几个眼尖的师妹看到她了,有一个师妹在翻资料,蓦然抬头拍旁边的人:“欸,那人谁呀?”
佟佳写完一段,往外伸了伸脖子,忽然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不认识她啊?她就是之前傅姐很喜欢的一个师姐,巨漂亮。”
“怎么没见她来过?”
同组搭腔的说:“人家不学了,还来什么呀。”
“为什么?”
佟佳比了个“嘘”的动作:“你小点声儿。别把我师姐吓跑了。”
姜之烟靠着墙乖乖等了十几分钟,终于傅青斋开完会上来了,两人迎面撞上。
傅青斋还跟同行老师说说笑笑,看见姜之烟一下子凝住了表情,其他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着调侃:“哟,这儿丫头见过呀,你的得意门生吧,那我得走了,不耽误你们师徒叙旧。”
等人走光了,姜之烟颔首点了点头:“傅老师。”
傅青斋看了看她,终究叹一口气:“去我办公室。”
她进门把教案拍在桌上,姜之烟知道以她的脾气可能要发火了,体贴的带上了门。
“别客套了,你有什么话就说。”
姜之烟想了想:“不管老师和师兄师妹们在调查什么案子,都收敛一点吧。老师出生书香门第,有身份有后台,那些人动不了你,其他人不一样,抱着满腔热血到头来也不过是被现实上了一课。老师,你真的希望大伙都下不了台么。”
傅青斋笑了:“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被自己教的学生批评了。”
“是提醒,”她敛睫,犹豫几秒又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我,师兄师妹,甚至包括老师你都得遵循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连起跑线都不一样,却要求人人秉持公正道义,慷他人之利,自己吃一肚子苦水,凭什么?”
傅青斋欲言又止,她教书几十年,姜之烟是她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学生,她对这个孩子是惜才的。因为惜才,所以更生气。
“这是你成为某某公子哥女朋友的原因吗?”傅青斋看着她,语气很重,“凭你的能力,不采取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难道就没办法成功?还是说,这种方式更快,是一种捷径?你的好心提醒我收到了,但作为你的老师我也要提醒你,你用这样的方式得来的成功难道真的会证明你很有手段?觉得自己很有能力?别偷换概念,你真的很有实力就别动歪心思,你这样恰好是因为心里没底,虚张声势。回去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姜之烟垂着眼眸沉默地接纳了她所有的发泄和教训。
她紧了紧手,突然地,眼神很坚毅:“我的想法就是哪怕歪门邪道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出人头地。只有站到那个位置,我说的正义才是正义,公平才是公平。”
姜之烟说完就走了,一次也没回头。
傅青斋看着门打开又关上,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坐在软椅上,侧着头透过窗,这么一小会儿,她想到了两人争吵最凶的时候。
那是去年的夏天,她带着学生做的第一个新闻实操,报道一所学院的教授用延毕胁迫学生进行□□换,这个案子惹得媒体格外关注,主要还是身份性别使然。
教授是女性,学生是男性。
天然的刻板印象几乎让原告毫无胜算可言。
姜之烟在正式开庭那天早早堵在了法院门口,她找保洁换了衣服,藏好话筒和相机,蹲点守在厕所的隔间。足足守了两个多小时,果然守到了猎物。
这个案子的学生是同性恋,根本不像网传那般性.侵教授,他不反抗是因为延毕的恐惧和害怕,目前掌握了录音,但学生不想同性恋取向暴露,接受世俗的审判,检察官遵守受害者意愿,不打算公布录音。
可不公开录音,这个案子百分百的无罪释放。
试问谁会信一个力气和体型都比女人强悍的男学生,在清醒状态下被女导师胁迫发生性关系呢。
第二天这个报道就被姜之烟公开,她没有和傅青斋商量,得亏于她的公布,学生碍于舆论被迫承认性取向,检方在法庭提交了电话录音。
只是案子的报道论点偏向了受害者的私生活和性取向,案子本身的关注随之被掩盖。
傅青斋大发雷霆职责姜之烟作为媒体方,哗众取宠,毫无人文关怀,为了噱头和流量差点把一个学生逼上死路,没有一家媒体关注案子的本质现象。
她让姜之烟写检讨书,得到的却是她放弃保研的回信。至此两人各走各的路,所谓师徒情分,终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