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东方景明红了一双眼眶:“我和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可你这两天不是威胁我,就是吓唬我,我为什么要对你的话百依百顺!”东方景明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你要是觉得我是你的仇人,那就直接动手吧!我不想陪你玩什么强.制逼供的把戏!”
霍骁被推的向后退了两步,难掩错愕。
而凌七也吓了一跳,但鉴于主子没动,他也不敢动。
缓过来,霍骁看向东方景明。
青年的双眸明明氤氲了一层因委屈而产生的雾气,可眼底的决绝根本无法被遮掩。
这样的神色,霍骁上辈子从未在“东方景明”的脸上看到过,哪怕是将死之际,“东方景明”眼底流露出来的神情,也只有未曾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的“不甘”。
而且,在他的记忆中,“东方景明”一直都是一个精于算计和伪装的商人,无论何时都喜欢用利益来衡量自己的所得,一眼看去只有精明。
他很清楚的记得,“东方景明”当年入仕后是到底是怎么往上爬。
他以最乖顺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用生死的交换博取他的信任,最终利用这份信任让自己成为了大乾历史上最年轻的中书令,从此开始和他做对,一双眼满是污浊之色。
可他眼前的青年截然相反。
青年干净的眼眸只有最单纯的爱恨情仇,没有任何的污浊之色——好像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东方景明”。
如此。
他,到底是谁?
霍骁找不到答案,正想开口继续追问,心却因为青年脸上的委屈莫名软了一下。
罢了,来日方长。
霍骁转身坐到书桌旁:“过来,我教你识字。”
东方景明没动,只是用手背重重的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悄然揣测男人的心思,想为自己在这不公平的局势寻求丝毫优势。
虽然东方景明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为何对他百般刁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原主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他能确定一件事——这个男人开始怀疑他不是原主了,因为不识字的事。
这件事是他疏忽了,不管怎么说,原主都考过了春闱之前的院试和乡试,这忽然间就成了大字不识的废物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对于陌生人,东方景明倒是不介意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顶多被笑一句疯子而已。但对于他眼前这种动不动就开始发疯的人,他还是小心一点吧,毕竟谁也猜不懂真疯子的心理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若是不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打消这个疯子对他的好奇,他就无法在这一面倒的局面中拥有优势。
刚巧,他最会的就是在真实的基础上胡编乱造。
嘿嘿嘿!!!
见青年始终没有动作,霍骁望了出去:“怎么,要我请你坐过来?”
“不必。”
东方景明走到桌案前坐下,将装满了书的包袱取下来。
在男人要将包袱从他手中拿走的时候,东方景明反手将包袱抓紧。
四目相对,东方景明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怪?”
霍骁原本不打算问下去了,但东方景明自己主动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眉眼轻动:“自然。”
东方景明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威胁我,也不要和我舞刀弄剑。”
霍骁饶有意味:“你在和我讨价还价?”
怕死不意味着不敢死。
这一次威胁让东方景明深刻意识到,若是他一味的承受和忍让,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真的有可能杀了他。
他必须将局面拉至一个平衡点!
东方景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是,我不想总是被你威胁来威胁去的,这样活着不如去死。”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怕死。
沉吟片刻,霍骁颔首:“可以,我答应你的要求。”
东方景明伸出一只手,将掌心对向霍骁:“那我们击掌为誓,不许反悔!”
青年的掌心纹路清晰,没有任何被风霜寒暑打磨过的痕迹,看起来很是光滑细腻。
看了一会儿,霍骁将自己的那双长着剑茧的手贴了上去:“一言为定。”和想象中的感觉一样——光滑细腻,
感受着掌中粗粝而又温热的感觉,东方景明的心一点点放了下去,他坐在霍骁对面,真假参半的说了起来。
“我其实不太想参加科考,但父母逼我走这条路就被迫参加了前面的院试和乡试--”
霍骁:“然后,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
原主是一个典型的天赋型选手,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但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只继承了原主过目不忘的本事,其他的一概没继承,包括记忆。
可他将自己失忆的事和苏云娘说过以后,他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亲娘当时反手就往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
“少拿这招忽悠我,不好使。”
这大概就是“狼来了”的效应,真话都变成了假话,活着只能靠苟。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把眼前这个男人给忽悠住!
东方景明神色一绷:“不要打断我!”
“你继续。”
霍骁用手撑住了头,一副侧耳聆听的懒散姿态,仿佛刚刚那个拿剑架人脖子的不是他一样。
东方景明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这不眼看着春闱要到了吗,所以我就想到了逃跑,结果身手太差,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来,又碰到了头。”
霍骁:“于是你把自己的头给摔坏了。”
“是这样的没错,我现在不仅记不起以前的事,脑海里的语言系统也重置更换了。”
东方景明狠狠点头。
东方景明爬墙摔了的事,凌七和他汇报过,但并没有提议失忆这件事。
而且——
霍骁满目狐疑:“如果你真的失忆了,你爹娘应该担心,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
东方景明叹气:“据我的小厮说,我之前为了逃避院试和乡试,装过几次失忆,所以这一次他们就不信了......”
霍骁中肯评价:“那你还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东方景明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我失忆就算了,结果还要被你三番五次的威胁,我简直可怜死了!”
真的只是失忆造成的吗?
霍骁不信。
就算是失忆,内里的性格也不该差这么多,唯有换人才现实。
但谨慎起见,他暂时还不能放过眼前之人,毕竟他无法证据证明这件事,只能委屈他继续去参加科考入朝了。
霍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姑且信你,过来吧,我教你识字,以后也不威胁你了。”
东方景明将信将疑的蹭了过去,然后在摇曳的烛火中看了男人一眼,有些担心的问:“不过话说回来,你给我画重点,真的没问题吗?”
“我只是给你画重点,并没有泄题。”霍骁道:“而且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怕,不说出去不就好了吗?”
“那他呢。”
东方景明指了一下站在墙角的凌七。
“他聋了,听不见。”
霍骁说着,凌七十分配合的摆出了一副聋了的姿态——他捂住耳朵,转身,最终退了出去。
“......”
东方景明无话可说,默默将包袱打开,然把一堆书瘫在桌子上。
霍骁精准抽出考点最为密集的那本:“开始吧。”
“等一下,”东方景明打住:“正式开始前,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啊。”
霍骁言简意赅:“问。”
东方景明认真的看向他:“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而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这是不是有一点不公平啊。”
霍骁挑眉:“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东方景明点头:“嗯。”
“可以,”霍骁道:“附耳过来。”
神神秘秘。
东方景明在心里点评了一句,将耳朵附了过去。
下一瞬,他只觉耳蜗温热一片,随着他的气息罐进来四个字。
“来日方长。”
“......”
东方景明不满的瞪向霍骁,但下一瞬就被男人按进了书里,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
“看书。”
某人一本正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