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叙白坐在病床边,双手抵住眉心,看不清面上神色。
他缄默到恐怖的表现让一屋子人没人敢再说话,林政寻了个理由:“我去拿报告。”
比试是杨柏林挑起的,看着人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内疚自责促使他想要说些什么,被孟黎眼神暗示给拦下。
秦绪的手指动了一下。
没有犹豫,书叙白几乎是立马抓上去,想让他感受到回应,温凉的手掌摸上去,就触到他掌心的茧,这是常年摸方向盘留下的痕迹,刮过书叙白虎口处,像是在心间留下道清晰的疤。
急救从赛场到医院,没有超过半小时,一切流程都保持在最佳抢救时间,唯有脸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纱布,他连一处擦伤都没有。
但秦绪躺到现在都没醒。
照完CT,书叙白一颗心悬到峭壁边。
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要在最后关头非逞强不可,明明平稳过道也不会影响什么,两车差距那么小,争夺那一毫一厘的胜利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书叙白想不通,只是无尽的乱序占据他大脑,他不敢想象,如果秦绪有任何大碍,他会怎么样。
“小白......你,没事吧?”
孟黎轻轻出声,将他从漩涡中拉出,书叙白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体一直在抖,呼吸幅度大到引起了她们注意。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没事,可以给我杯温水吗。”
“我去。”杨柏林赶紧接下。
片刻后,林政直接拉着医生过来了。
“医生,麻烦您再看看,他确实到现在还没醒。”林政手里拿着CT结果,看他表情显然对医生的说辞不太满意。
“林先生......”医生脸上的叵耐难掩于色,手上却又拿起仪器开始检查,“伤患受到猛烈撞击后造成的暂时性晕厥属正常现象,CT显示也并没有脑震荡成像,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哪有这么快。”
他检查完毕后盖好被子,取下听诊器:“我们尽可能做了所有细微排查,除了几处淤青和擦伤,其余等患者醒来二次问诊。”
燕尾山从前也举办过不少赛事项目,往年接待的车手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处理这类事件早就得心应手,被他们一行人这样烦个不停,说不头疼是假的。
“医......”林政还欲多问,医生已经马不停蹄出了门。
书叙白喝了水,心中难受稍有消减,他守在床边,始终未挪半步,像只撵也撵不走的护家小狗。
孟黎拉着其余两人,十分懂眼色地离开病房。
没有借着昏迷时的吐露真言,试图通过外部感知来刺激患者大脑,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书叙白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被蜡封般僵硬,只默默垂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病床上掉。
沾湿床单,也沾湿了那宽厚的手背。
一声轻笑混入了抽泣中。
书叙白惊喜般抬头,就看到秦绪一双笑得弯弯,满目柔情的眼睛。
“你哭起来真好看。”
秦绪抬手抹去了他脸上泪痕,这次他没有躲,指纹纹理划过脸颊,留下酥麻的酸意。
“医......”书叙白激动得立马要去喊医生,被秦绪一把拉住手腕:“我刚醒来,连句话都不和我说吗?”
因这一下,书叙白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未曾放开过。
无名指的佩戒在秦绪掌心硌下烙印,物体的陌生感充斥两人手心中,书叙白下意识去挣脱,反倒引来股更大的力,将他整个手掌彻底包裹其中。
反扣其下。
他一定是疯了,书叙白这样想,才会任由秦绪这样抓着他的手。
而他白日梦做到底,竟觉得秦绪此刻对他可能真有一丝真情所在:“那只是个娱乐局,秦绪,你不要命了。”
明明是嗔怪,但却叫人听出些暧昧。
秦绪打量着他,从眉梢看到鼻梁,滑落嘴角,最后停留在那张还挂了泪花的脸上,语气慢悠悠:“我不喜欢输。”
局如此,人亦如此。
“五十块而已,你秦绪很缺这五十块?”
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即便是此时此刻,秦绪账户的利润每秒都在以千万不止的计量增长,乌合创始人为了五十块连命都差点丢了,是狗仔都认为荒唐的程度。
“五十块,可以买盆栽。”
书叙白皱眉。
“次卧缺盆绿植,那个位置,你醒来就能看见。”
一个简单到像谎言的理由,竟当即击中了书叙白最柔软的缺憾,像是沾了蜜糖的刀子,凌迟在他心上,却只有甜蜜。
“回去可以不搬吗,我们一起去花鸟市场逛逛。”
还可以去逛逛家居定制,家里的床单太少了,那个枕头也不太合适,书叙白睡起来有些高,杯子颜色也不好看,不是书叙白喜欢的蓝色......
有很多可买可逛的地方,秦绪一时间想不太全,到时候,他们都可以一起去逛街,就像......别的情侣那样。
书叙白猝然抽出了手,只留一个空荡荡的掌心还保留原有姿势:“我去叫医生。”
而后,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反手关上门,书叙白一颗心都在狂跳,震耳欲聋敲得他头脑昏胀,脑子里全是对方才那些混账话的延伸构想,一起?是他想的那个一起吗?为什么要一起?
同事之间会像这样一起逛街吗?这下,即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给秦绪那些话找出开脱理由了,他丢失了自欺欺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