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察觉了其中怕是有些不好说的事,也没催促,听着耳边开始四重奏的虫鸣慢慢嚼着最后一块锅巴。
天色已经全暗下来,点点星光藏在月辉之下,整个村子好似笼罩在一层银辉的薄纱中。
黄秀玉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口在张家之后因为姻亲、躲灾等各种原因后迁来的人家中,属明家一姓最人丁单薄。人丁单薄就意味着话语权弱,没有底气。
从明义祖父辈开始落户良口,当时良口还不叫良口,是“张家村”。
张家村是在地处于群山之下,缓坡稍平坦处建立起来的村子。山地村落耕地稀少,虽然地处南方但有多数土地并不适于种植水稻,而水稻偏偏是主要粮食之一。
这里的土地也不肥沃,早些年每逢5月起直至秋末初冬都是旱季缺水,人们就在这有限的环境里挣扎生存。也不算没活出经验,经过连年对旱季的抗争,前两年大灾听说外面饿死不少人,对比之下而良口却还算是不错了。
曾经听姑母聊起村子的历史,张姓作为大户占地最多,难免和别姓的家族起冲突,隔壁泥瓦村就是张家的死敌之一。
要说起初有多大的仇恨也不是,大部分的冲突都是田地灌溉、墓地或者偷盗等小事引起的。两边的人起初打得有来有往,后来张家村的人越来越多,村子人气渐渐压过对面得意了好些年。
但张姓的运势好像在那些年走完了好运。
“听你姑婆转述的村内人士分析,起源于张姓宗祠的风水受到破坏。”黄秀玉语气平平,说起姑婆才有了些起伏。
张氏宗祠坐落于村子西方位,占地最大的三进宅子。宗祠是张姓人共同的财产,每年清明年节都要到祠堂祭祖。宗祠还有公田,是村里最好的田。公田收来的田租就用来准备祭祖所需,剩下的钱就会请所有的张家子孙“吃祖饭”。这样的做法一直持续到土地改革后,所有公田充公。
张姓宗祠建立位置平坦,周围都是张姓人家环绕,算是时常处在张家人的视线中,平常他姓人也不会去那里。
有一年暴雨,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水流聚集村子低洼处,最严重的就是张姓宗祠的位置。但当时村里的人都自顾不暇,宗祠又是村里最好的建筑,张姓人就没多注意。
等暴雨过后,村子安定下来,张姓人去宗祠检查才发现,祠堂西边的墙被浸泡坍塌了一个角。靠近的人走过去顿时惊得大叫出声,只见倒下来的砖石碎片中竟有一件用红线缠满的人头盖骨,并着冥纸裹着一层又一层。大家都吓坏了一时没人敢碰。
“啊?”李承平听得一时入了神,脑袋侧偏着忘了动作惊得也出了声。
黄秀玉淡定的瞥了一眼李承平,有些好笑地询问:“吓到了?”
“不……没,也不是,就是有点吃惊。”李承平合上吃惊的下巴,双手搭脑后靠着墙望着格外明亮的星空。
“所以张姓运势败落,是因为有人对张氏宗祠做了手脚?”
“或许。”
“那,后来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怎么可能。”黄秀玉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事人家做的这么隐蔽,要不是机缘巧合怕是直至今日都无人发觉。
“不过,有人猜是当初建造宗祠的时候有工人看不惯张姓兴盛做的手脚,也有人说是隔壁泥瓦村的人,还有人说是村子里的人。“
“比较特别的,还有一种说法。”
“是什么?阿妈,你就别卖关子了!”
黄秀玉轻哼一声。
“说是张姓人自导自演,有高人指点盛极必衰,那是用于押运避祸的。”
“嗯?”
“嗯。”
李承平无语了片刻,随即疑惑的问:“那,这和明家有什么关系?”
黄秀玉摇了摇蒲扇,没忍住再看向明家的方向。但是掩藏在竹林树木之间的房屋漆黑一片。
“虽然当时众说纷纭,但是因为当时和泥瓦村争端又落入下风。张家村是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大多数人都把这事放到了泥瓦村头上。张家村和泥瓦村的争端再次恶化升级。”
“虽然现在因为各方推动,我们和泥瓦村的关系缓和很多,但在当时,两方是互不往来的。“
“更是互不通婚的。“
“张家村和泥瓦村两村结冤由来已久,方姓是泥瓦村的大姓。张家和方家之间一直纠纷不断。即使是有外姓的人迁移进张家村和泥瓦村,这种仇恨的情绪也是会传染的。在双方关系紧张到变成全面争斗,那么全村的成年男子都会拿起武器加入械斗。”
“而明钰,却在这种前提下,嫁到了方家。”
李承平明白了阿妈话语未尽之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