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你能先用右手把筷子拿起来,这就说明你右手有恢复的迹象了。”
手头上还有些材料缺失,太医吩咐人去寻蚕丝细线。等待的过程中,殿外一侍女匆匆进门,将太医带出外厅。
傅翊周单腿跪在矮凳上,眯着眼睛,看着内厅大门发呆。
一炷香功夫,那太医才又会来,他捋着下巴上的羊角胡,精瘦的脸,眼睛笑成一条缝隙。
“公子随我到厢房里去,我再替你看看后背的棍伤。”
傅翊周笑着婉拒,但笑意不打眼底,“后背伤口只是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右手的伤严重。”
太医叹了口气,“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对身体不重视,既是看伤,那还是让我全都看一遍。”他语气突然有些急躁。
傅翊周轻笑,“那晚辈谢过老先生。”
在太医背过身时,他嘴角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厢房内,太医重新替傅翊周清洗了一边后背的伤口,在傅翊周整理衣物,从床榻上起身时,太医擦了擦手,出门对先前来找他的侍女点头。
本就是偶然遇见,萧璟也并未对沈鸢坦明身份。
“我印象里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你缠着我,让我晃绳,给你荡秋千,结果秋千荡得高,你差点甩了出去,姑姑看见了,将我一顿好骂。”
“姑姑?”年纪太小,沈鸢实在没有那段记忆了,只听着眼前人饶有兴致地讲着。
“奴婢参加太子殿下!”游廊末端,一群侍从模样的人见到萧璟,立刻低头行礼。
闻声,沈鸢望了眼远处的人,又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她瞪大了眼睛,屈着手指,抬起指向他,“太,太子?”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人会是太子,甚至忘记了呼吸。
“怎么?现在年纪大了,不敢再让我来给你打秋千了。”萧璟眸光深邃。
宫中事务烦扰,他也时刻记着避嫌,此次来公主府,也是从后门来,为了掩人耳目。
没成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儿时的小玩伴。
“我,我,“沈鸢舌头打结,连忙手交叉在腹前,低头行礼,”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萧璟哼笑,“免了。”
他眼眸狭长,笑时眼下带着阴翳,望了眼沈鸢,单手背在身后,问那群侍从。
“姑母何在?”
“回殿下,正在寝殿休息。”一内侍回答。
萧璟颔首,一瞥人群中,那个身高体长的玄衣男子,将才好像跟在众人后而来。
傅翊周察觉到人群之外的视线,左手虚握着右手,躬身行礼。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萧璟眼皮微张,审视的目光在傅翊周身上梭巡。
一内侍注意到了太子所望之人,上前交代,“回殿下,这位是镇抚司的人,长公主遭行刺那晚,他也在场。”
这人的模样甚是陌生,但又出奇的熟悉,萧璟收回视线,“先派人去通传姑母,我随后就到,给她请安。”
“欸!”内侍转头,立刻吩咐一腿脚利索的人先行去禀报。
一行人簇拥着萧璟,浩浩荡荡离开,游廊转又恢复宁静,只余沈鸢他们两人。
长廊外的芭蕉翠绿,随风摇曳。
沈鸢瞄了傅翊周一眼,他静立在原地不动,眉宇深沉。
自与他重逢以来,她一直觉得他除了样貌没有变化,性格神态之类的通通变了个样。
这也是她奇怪,会真的把他当作另一个人来看的原因。
她在原地深深沉了口气,主动向他身边走近几步,侧头问:“如何?长公主没有别的事为难你吧?”
傅翊周侧脸的下颌绷紧,没做回应。
沈鸢抿唇,“要不,要不今日送你回家后,我就陪着你,不回去了。”
闻言,傅翊周当即开口:“我待会不跟沈小姐的车,直接回司里。”
他声音低沉,中气十足,已经不像刚受伤那几日般虚弱。
“哦。”沈鸢有些闷闷不乐,她想到刚刚那个冒充翰林院学士的太子,扬起眉毛说:“那个太子好奇怪,一开始我不认识他,他居然主动来搭话,我也根本不知道他身份,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他居然说见过小时候的我,这也太神奇了,太子居然见过小时候的我。”
沈鸢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她做梦都不敢做的。
她仰头看着傅翊周,他好像根本没在听,视线虚落在远处,良久,才侧头说了句:“我先回镇抚司了。”
沈鸢扁嘴,他忽冷忽热的性子,比她遇见太子还要奇怪。
长公主寝殿,太医身上还背着药箱,被侍女引着进入客厅。
太医本身年纪就大,弓着腰,背弯得像是快压断的弓,“回禀长公主,那公子腰后的确有一处淤青似的胎记,样式挺对称,只不过因苔杖所打,胎记伤了一角,那模样像是一只蝴蝶。”
闻言,一声脆响,萧洛手里把玩的玉簪碎裂,碎簪刺入指腹,滴滴红血流出,掉落在素白衣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