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噗嗤一声大笑出来,仿佛方才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玩笑,他弯腰捡起刀,毫不犹豫的走向刘湘玉。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便再去找你,让你夜以继日的看着我折磨你心爱之人,我会杀光你的族人,叫你永生永世活在悔恨当中。”
刘安珩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有试错的机会。
刘湘玉平静的想到。
茶茶舞步不停,脚底下渗出一圈的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去看那边发生的事。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钟离九离得最近,被鲜血溅了一脸,他迟缓的睁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混沌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地上十分狼狈的刘湘玉,恍惚间觉得这样完全自毁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便同茶茶一样安静下来,思考人体内的血有多少。
刘湘玉脸色苍白,她疼的跪倒在地上,汗水打湿了头发,她捂着断掉的左臂,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软弱的声音。
“不疼吗?”
刘安珩举着她的胳膊,他蹲下身细致的将她黏在脸颊两侧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眼神含情脉脉:“你跟满娘真的很像。”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湘玉抬头看他,眼睛通红,姿态十分倔强:“刘、湘、玉。”
似一声喟叹,他的声音有些惆怅,也有些惋惜:“刘湘玉,你怎么就不是满娘呢?”
刘湘玉蜷缩着身子,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平稳,同样说道:“你与齐隐半分不像。”
刘安珩面色一怔,陡然清醒过来,他掐着刘湘玉的脖子,将她抵在地上,咬牙切齿:“你是讽刺我分不清你和满娘吗?”
“刘湘玉,我分得清。”
他说完又将刘湘玉的右臂砍断,飙升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面无表情的抹去脸上的血液,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呵……”
刘湘玉大喘着粗气,嘴唇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眼泪糊了一脸,死死咬着嘴唇,她趴在地上哼哧着,艰难的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怔住。
齐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的身体很透明,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刘湘玉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对他说:“等我。”
京都忽然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坊间皆传新帝弑父登基,惹得了天怒。
齐隐的灵魂从宫中飘过,他看到了荒芜的麦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嘴里啃着树皮,他看到了在冰天雪地里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孩子。
他看到了尸横遍野的京都,延绵不绝的雪掩盖了这股腐臭,哀嚎的哭声却在一直延续。
他看到作威作福的乡绅富豪招摇过市,怜悯的扔几个铜版在地上,可四周的乞丐并没有一哄而上。
比起钱,他们更想要吃食衣物。
齐隐沉默着,耳边络绎不绝的是对朝廷的谩骂,是对他的谩骂。
那些臣子呢?
原来已经死了啊,是被他杀死的。
暗处的乞丐蠢蠢欲动。
终于,他们举着火把逼近了官府,逼近了豪宅,逼近了皇宫。
血肉铺成的路攻进宫门,融化了的雪流淌着,流到宫外,和外面的血融到一起。宫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们不需要金银珠宝,他们只需要食物。
在天灾面前,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们发泄着,肆意砸毁着宫中的物件,龙椅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干瘪的尸体,他们瞪着一双眼睛,跟皇袍上的那条威风凛凛的龙一样。
两行清泪从脸颊划过,齐隐有些迟钝地拭掉,疑惑的看着。那滴圆滚滚的眼泪顺着唇缝碰到舌尖,温热又苦涩,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只是一个飘荡了许久的灵魂,一个鬼魂还能掉眼泪吗?
齐隐不明白,耳边的哭声和谩骂叫他心慌,他的灵魂不再飘荡,落到了实处,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才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世界重新安静。
齐隐仰面躺在雪里,看着惨淡的天上飘着的几片云彩后忽的笑出了声。
他越笑越大声,奇怪的事这次眼中干涩的流不出半滴泪水。齐隐觉得浑身都痛极了,他侧过身,将头狠狠撞在石头上,依旧无法缓解那些疼痛。
齐隐只能蜷缩着身子,像个婴儿一样将自己包裹起来。
实在太疼了,比他死的时候都要疼。
他呜咽着,始终哭不出来。
齐隐便只能笑,他痴笑,狂笑,苦笑,讥笑,像个疯子一样笑。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
“哥哥,你是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