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隐慌张的替他们擦拭干净,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住他们的脸,紧着阿瑾没做完的事做。
苍茫广阔的天地间多了一座小小的土堆。
齐隐离开这里,走着走着,越来越多的眼泪流出来,他捂着嘴,胸腔一阵沸腾,又有许多血不受控制的翻涌上来,混着泪水沾湿了衣袖,冰冷黏腻。
他灵魂轻盈,漫无目的,看到了一条没有被封冻的河流,上面漂着几个断肢,飘到了不同的地方。
他看到有人捞起了一条残腿,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仿佛得到了上天的馈赠。
于是冰天雪地里多了一口锅,鲜美的肉汤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到最后仍然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吃剩的骨头。
空灵的歌声顺着上方的山谷传来,像是神女的救赎,齐隐鬼使神差的过去,看到了山谷外层层叠叠的军队。
穿过军队,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
苍茫的白上,一抹清瘦的身影吟唱起舞。
树上吊着一个男人,他死死睁着眼睛,喉咙处被一根木枝刺透了,血液缓慢的流淌,滴落到了一旁的棺材里。
棺材外面是刘湘玉。
齐隐靠近她,心里却并不觉得难过,他看着她仅剩一条腿的身体不知道该触碰哪里,刘湘玉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于是他轻轻擦了擦刘湘玉脸上的血。
刘湘玉缓缓的睁开眼,安静的注视着齐隐,冲他笑了笑,努力抬起头说:“就当是一场噩梦,齐隐,等我……”
温热的血烫伤了他的灵魂,歌声戛然而止。
刘湘玉的头颅滚落,只剩齐隐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迟钝的眨了眨眼,看着刘安珩抓起刘湘玉的头颅,甚至没有替她合上睁着的眼睛,他粗暴的将刘湘玉的头颅埋到了那棵树下。
当最后一捧土盖到刘湘玉的眼上时,齐隐悄悄替她合上了眼睛。
齐隐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看到刘湘玉最后一条腿被砍下来扔到河里,心里想着,原来他们那时候吃的是刘湘玉的肉啊。
他看到刘湘玉的心脏被挖出来,泡在了那个棺材里。
刘湘玉的躯干没人管了吗?
能不能把她的衣服穿好?
齐隐的耳朵坏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但耳朵又很痛,像是被烟花炸了,被针刺穿一样。
刘安珩终于不再顶着自己那张脸了,他看到刘安珩硬生生的从自己的身体里挖出了三根肋骨扔了进去。
同刘湘玉的心脏泡在一起。
棺材被钉子钉起来,一锤一锤的,耳朵更疼了。
那跳舞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软绵绵的摊成一坨,像煮烂的面条。
天地之大,一下子什么都不剩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意识混沌,周身的冷意不见,陷进了柔软的云彩中。
愈来愈烫的灼热将他烧醒。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他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然后温热的帕子轻抚在他的脸上,少年熟悉的声音中含着几丝焦虑。
赵无名睁开眼,猛地直起身子。
“你醒了啊哥!”
赵淇风呜咽的抱住他,一脸的劫后余生,边哭边说:“吓死我了!我们喝完茶走了没几步后你突然就晕过去了,要不是我没事,我还以为那茶贩的老板下毒了呢!”
“我……我怎么了?”赵无名拍了拍头,说话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哥先喝点水,”赵淇风给他递了一杯水,忙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突然就晕过去了,脉搏越来越微弱,昨晚又哭又笑的就是醒不过来,还一个劲的吐血,到最后更是七窍流血!”
“我简直要吓死了!你胡乱说了好些个梦话,一会喊小风,一会叫阿瑾的。”赵淇风嘟嘟囔囔:“哥叫的那是一个肝肠寸断,我还以为我和瑾哥死了呢……”
赵淇风喋喋不休: “还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唉,要是小瑾哥哥知道你这么在乎他,肯定会好高兴的,你……”
“你醒了呀!”
说话间,穿着一件鹅黄小衫的女子端着药进来,笑着打量了他一番后赞叹道:“长得真不错,幸好没死,不然就太可惜了!”
赵无名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劳地冲她道谢,又问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骆药山庄啊!我叫骆瑶,是这座山庄的主人。”骆瑶笑着将药放在桌子上,又从外面一把拽来颜晶晶,煞有其事的说:“她叫颜晶晶,你的救命恩人。”
这里就是骆药山庄?刘湘玉小时候跟她母亲一起生活,眼前的骆瑶,是她的母亲?
赵无名思衬良多,面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两人,笑的春风和煦:“在下,赵无名。”
赵淇风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看了看赵无名,又看了看那两个女人,心中怪异非常。
日记本上的内容多了一篇。
鼻子被尸体的腐臭折磨着,刘湘玉的脑子一片浆糊,她毫无形象的从乱葬岗里爬起来,还未完全消化日记上的内容就被身后的一声细弱的嘤咛声打断。
她并不理会,耐心的看完日记上的字。
被肢解砍头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可那种极致又浓烈的爱恨却怎么也寻不到了,就像是吹过的一阵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刘湘玉茫然的捂住胸口的位置,里面的内容和她经历过的全然一致,她往后翻去,不出意外的依旧是一片空白。
日记的最后写到:一定要记住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