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曾经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最起码站在白月季拱门下和西蒙内交换戒指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这么幻想的。那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幸福感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在日光落到后脖颈上让肌肤微微发烫时,他几乎要忘记整段生命过去所有的阴霾,忘记所有无法呼吸的痛苦,像个婴儿一样只是笑着,没有目的地享受着全身心的快乐。在这一刻他才敢于去体会自己对西蒙内的爱,像是颤抖着手拉开窗帘,让太阳落进来。大因就站在台阶下,离他们仅仅五米左右的地方,可能是在微笑鼓掌,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对弟弟的婚事有什么不满,也有可能是没有表情地把手放进口袋里。但是加迪尔不打算去思考,他要努力忘却他的存在,他几乎就要做到了。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看着西蒙内。
璀璨的戒指套上彼此的手指,内侧刻着对方的名字。加迪尔感受着那种微妙的摩擦感,感觉像是在自己的生命里刻上一个温热的烙印。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个瞬间就好了。停在这个他抬起头,看着西蒙内含着珍重喜悦和无穷爱意的眼睛的瞬间。
让他就在那个瞬间幸福、明亮又安心地死去,该多好啊。
……微波炉。
西蒙内今天有会议,因为综合考虑到身体状态和婚姻问题,他退役得早;于是比起干到三四十才退役的同僚,他对教练事业就上心得多了。难得的周日却没有陪伴加迪尔,他感到十分愧疚,回家的时候买了花和很多食材,然后就惊讶地发现加迪尔已经把饭给做好了。
倒不是加迪尔不会做饭……只是他一直对生活没什么热情,最起码婚前是那样的。如果不是西蒙内特别注意饮食照顾他的话,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想吃东西,或者随便喝点咖啡就糊弄过去。他从来没见过加迪尔这么专心地准备食物的样子——系着围裙,厨房桌子上有点强迫症似的整整齐齐堆放了很多备好的食材,一个锅在煮汤,里面冒着小泡泡;另一个锅在炖肉。他漂亮的丈夫就站在温暖的灯光正中间,正满脸严肃地举着刀和土豆作战。
西蒙内几乎是无法自持地抱着花拎着袋子傻笑了起来。他甩掉外套挽起袖子,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了爱人身边拥抱了他,像一只熊拥抱自己的蜜罐子一样欢喜,这么黏糊了一会儿后才去放东西。把花剪掉刺和根放进花瓶里,灯光下盛开的烂漫的样子,就像他美丽的婚姻。他们的生活比起婚前说不上有太多变化,西蒙内固然是忙了点,但是相对的,他也不再需要三天两头地坐上飞机外出比赛了。他进入了和加迪尔差不多的上班族模式,朝九晚五,有空闲时间就去买菜回家做饭,等对方回来。硬要说哪里最不一样的话就是他们?频率大大提高了。
……微波炉。
他们一起逃避现实,想暂时无视水面下的涡轮,让一切就这么继续下去,仿佛没人受伤。但自欺欺人总是有极限,晃动的天平迟早会在某一刻失衡,这一刻到来于很俗套的剧情,西蒙内在给哥哥一个惊喜拜访时在对方的房子里遇到了他老公,躺在他哥床上,睡得正沉。金发贴在雪白的裸露的后背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仿佛在家里没睡好,在这里才终于安心了。
西蒙内没有崩溃,没有哭喊,没有尖叫,他就只是沉默地放下特意去给哥哥买的饼干,然后坐在床边抚摸了一会儿爱人的发丝。菲利普洗完澡出来后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却也没有慌张的样子,兄弟俩隔着几米的空气安静对视着,像是要在曾经亲密无间的人身上望尽彼此的一生。
“出去说吧。”大因对嘴型。
西蒙内轻轻带上门,从走廊墙壁上的挂件里扯了个木头梭子下来,像是想就这么扎穿哥哥那张不笑时显得神秘、傲慢的漂亮脸,可最终他只是把自己的手心握得生疼,握到破皮流血。
“你不和我解释吗?”他脸色苍白地问哥哥。
“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菲利普平静地偏着头垂着睫毛,手里依然在用毛巾擦头发。
“是啊。”西蒙内连嘴唇都在发抖:“很明显了。第一次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