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镜潭小兔崽子你给老娘站住!让你好生念书,你偏生要学着邻舍的小浮浪子打珠珠。”
“上月置新布料给你做的衫子,新上身偷摸出去不至半日便刮蹭了恁个弥天大洞。你是玉皇大帝还是我是织女啊,惯是爱这般考验老娘的手艺活儿。”
“我成日天不见亮便出摊营生,不说辛苦,简直命苦。你可晓得这身衫子我要摊多少个煎饼才换的来吗?”
月眠一手攥着破得跟乞丐服似的衫子,一手狂挥着擀面杖在院中绕圈追逐着江镜潭。
胖乎乎的小胖手将小萝卜头捂得甚是严实,正值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的江镜潭一双短腿生风般的敏捷,不时还轻松地回首瞧上累害地气喘吁吁的月眠几眼。
“阿姐,你可一点都不老,你是小仙女儿。我一直都将你作九天神女的,织女怎么能类比你的天姿国色呢?”
“阿姐我可错了~你就算被泼了墨水也好看!”
“...”
抱头求饶乱飞窜的同时,江镜潭还不忘嘴贫上几句。
正气头上的月眠是遭他气笑了。
止住脚步弯腰撑膝喘气的片刻,她抬眸便见丝毫不见累的江镜潭在面前蹦跳着做鬼脸,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被被脚底窜起的怒气冲碎了。
左右寻思着要好生吓唬一遭,江镜潭才会彻底老实下来认错。
将手间的擀面杖高高一扬,月眠作势便要朝他挥去。
哪知手头一滑,擀面杖偏生不听话地顺势阋墙而去。
擀面杖落地的声音很清脆,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火焰味儿十足的碎碎念骂声。
是让月眠觉得很熟悉的声音。
一时半会她脑海间却浮现不起声音主人的轮廓来。
但一双桃花明眸微微睁大,并且用双手将檀口捂得严实的她晓得。
定是坏了。
撇开徐松溪攥紧在小臂间的手,许行舟很是耐心地捋了捋官服上被捏出的细褶。
薄唇紧抿,许行舟喉间微动,掩在面具下的面容亦是惯常的冷沉。
方才...就在方才,他这幅黄金面具就差点被砸得个哐当一声。
呵。折月县民风淳朴,果真名不虚传。
许行舟怎么也没想到。
他刚刚不过是贴着墙走想将院子里头的鸡飞狗跳听得细切些,丝毫未设防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里边是何种刀光剑影。
啧。果然...便是县令,吃瓜也是有风险的。
若不是紧随他身后的徐松溪踩着青苔滑了脚,恰好生急乱抓稻草似地抓住他的臂膀,两人一齐推至一旁,才避了横险。
差点便酿成今日第二次丢脸了。
许行舟心觉自己的皮面就这么不值钱了?
许行舟的突然撇开,徐松溪有些猝不及防,险些没站稳脚根儿。
拍着胸口,面色略微发白的他连连舒了好几口气。
掏出袖间的雕花小铜镜,尺寸正好是徐松溪巴掌的大小,铜镜里面映出他清润的面庞来。
信手将额角的发丝往后一撩,徐松溪暗自庆幸,“好在没伤及我这甩城北徐公十万八千里的俊容。”
许行舟:“...”
他的母语是对徐松溪的无语。
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会后,徐松溪便清醒了过来,转变了情绪。
一手抵靠在腰间,徐松溪食指指天,舌灿莲花,足足将坊间泼辣妇人骂街的模样一比一还原了。
嘴角微微抽动,许行舟心忖。
徐松溪到底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常伴御前,以文质尔雅著称的他竟会这么多市井腌臜话。
被眼前的一幕幕景象惊呆,愣了半晌甫才反应过来的林庐烟在自己瘦瘪的脸颊下拍了几下。
而后他朝许行舟快步去,施了一礼。
“望官人见谅,这江小娘子...江小娘子....”林庐烟脸上一阵难色,他喉间哽咽了下说到,“依下官对她的了解,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奇怪。”
生怕许行舟介怀,他喉间狠狠地咽了下。
听他话音断续嗫喏,许行舟知道,这也是出乎林庐烟意料外的。
“好了。”轻咳了声,提了几分语气,许行舟朝徐松溪制止到。
重重地哼了声,徐松溪双手叉腰,朝院内大声喊去,“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要不是县令宽宏大量,本师爷今天非得妙语连珠将你脊梁骨戳碎。”
许行舟满脸无奈。
徐松溪不禁擅夸大其词,给自己寻台阶下的功夫倒也不赖。
看了眼颜色消褪斑驳的木门,许行舟给林庐烟使了个眼神。
好叻。林庐烟微笑着朝许行舟点了个头便肃着脸,巴巴地朝大门去了。
被包围了?
意思就,外面全是官府的狗腿子?
exm?神态凝固的月眠面上的情绪开始极速变化,最后停格至了惊讶。
她两弯清泓般清澈的桃花美眸再次不可抑制地睁大,一只樱桃小口更是讶然地能吞下一只枣儿。
官府的和自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不就前些日悄摸着往县太爷住的屋舍投了几筐臭鸡蛋,这么快就盘查到她江月眠头上了?
她焦蹙着秀丽的远山眉,抚着下巴思忖了下。
倒也不应该啊。
近日这么做的百姓多了去了,现下的勘验技术可无法用鸡蛋壳来精确比对何人为始作俑者。
退一万步讲,便是如此。
提拿她一个手无缚鸡...
咳...觑了一眼自己手臂上修长而有力的漂亮肌肉线条,月眠默默地将束在臂间的袖子放了下去。
月眠心头的小剧场呼啸着一万只策马奔腾的草泥马,但墙外突然传入到她耳际林庐烟的声,却让她凝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