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暗忖:你们家公子真是天下第一讲究人。
今日的阳光有些夺目,走来的徐松溪展开玉骨扇遮在眉上。
“月眠姑娘,可是好些了?”徐松溪关切地问道。
月眠点了点头。
徐松溪难掩笑意,“方才许县令让逐月来寻你,逐月说你可生龙活虎了。”
他却是话锋一转,取笑她道:“跑了半天都没跑对方向。”
徐松溪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模仿许行舟的样子,冷着脸,十分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个‘笨’字来。
月眠:“呃...”
她顿时羞赧红了脸,只觉得颧骨都烧得隐隐作痛。
徐松溪见月眠小巧的鼻尖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便将扇子挪到了她的头顶。
只是这一刹那,月眠不知为何。
只觉眼底有滚烫在涌动,鼻尖也一阵酸涩。
电光火石间,她有些分不清是即将寻得同世人的喜极而泣还是在辛酸的两年里为突如其来的第一次关切感动,抑或是今日的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她桃花美眸里面潋滟的水光,便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月眠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脸颊上流淌而过的温热。
她背对着逐月,他也能从她耸动的削弱肩头中感受到异样。
徐松溪一时间也楞住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这样了,那他又应该怎么办。
逐月摸了摸后脑勺,以为是方才自己玩笑开重了,惹了她落泪。
但现下并不是道歉的良机。
逐月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某作为人证现在便先去审讯室候着吧。”
徐松溪微微颔首。
待逐月走后,他柔声问道,“月眠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受欺负了吗?是逐月那小子吗?”他一敛往日的不羁模样,很是认真地按照自己的猜想问道。
见月眠不说话,只是静默地落着泪,徐松溪耐心地解释道:“今日是寻泓放心不下你,便让逐月来瞧瞧。毕竟,这县衙之内,男子居多。而他的院子与吏房又挨得近,你一个姑娘家若是不慎走错了路,总归是不好的。”
他又替逐月开解到,“他是那性子,说话直。别瞧他生得人高马大,但心细如尘,心地也是最和软的。”
“昨夜他在外面守了你一宿,又与我一同将那意欲对你有不轨之心的蟊贼痛骂几个时辰。”
被逗笑的月眠抽泣地看着他,徐松溪看着来往投来目光的衙役却有些不知所措。
“月眠姑娘,还是先进来吧。”徐松溪顿时觉得很是尴尬。
他将扇子递给月眠,一个人走在前面,将她带到了整理卷宗的院子里。
徐松溪柔声问道:“你是生了高热,身边无亲人照拂觉得委屈?”
他唇边泛起温煦的笑意,“从前我生大小病的时候,我母亲从不在我身边。”
见月眠落在泪水倔强地摇了摇头,他继续试探着问道:“难道是月眠姑娘不放心家中幼弟?”
“你且放心,早些寻泓便安排了两名功夫了得的衙役去到望舒巷了。你也不用牵挂他今日吃不饱,都备着呢。”
月眠依旧摇头。
觑见月眠颤抖着唇呜咽着,徐松溪顿时意识到什么。
“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月眠点点头,顿时便有黄豆大小的额泪珠砸到她的手背上。
“要不你先歇歇?我去给你端杯凉茶来顺顺气。”
月眠抓住了徐松溪暗绣芍药纹的袖袍。
徐松溪诧异地回了头。
只见她几近哽咽地颤抖到,“衬衫的价格是...”
一头雾水地徐松溪,满脸疑惑地凝着月眠。
“衬...衬衫?”
什么衫?自诩当朝风尚第一人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此物。
他蹙眉思索了下,她方才还说了个价格?
徐松溪立马反应了过来,“月眠姑娘,你是觉得今日给你选的这身不合心意吗?”
“我差人再买就是了。”徐松溪毫不犹豫地说到,“甭担心价格,到时候在许狗的名下支取便是了。”
在对许行舟的称谓上,二人是高度一致的。
对于徐松溪的反应,月眠也有些不解。
嘶...一般情况下,徐松溪闻言的反应不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么。
她吸了吸鼻子,认真打量了下他脸上的微表情。
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啊。
她清了清嗓子,“宫廷玉液酒。”
徐松溪一下如坠五里雾之中。
“你想喝这个?”
“你这病未好透,怕是饮不得。”
月眠:“...”
心中的迫不及待在猛烈驱使,她径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大腿股动脉?”
徐松溪一脸茫然,而后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啊。”
他的回答必然是在月眠意料之外的。
月眠执拗地问道:“可是...逐月明明说你知道,还说幸好未伤及内侧。”
徐松溪抿了下唇,“我不知道,这话是寻泓说的,我只是复述罢了。那什么脉什么动,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微凉的手背贴在月眠的额头上,她抬眸看到,徐松溪的另外一只手正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你这温度正常的啊?难不成烧糊涂了,今日竟神叨叨的。”
月眠琥珀色的水瞳里面闪过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黯然。
一声呼喊唤住了徐松溪,他挪开身位,月眠才发现斜对面廊庑下的许行舟。
他似乎在那里好些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