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筱拉了拉床品,他换了套浅灰格子的四件套。和她那天离去时的不一样。
这次去扬州时间不用太久,所以她只收拾几件衣服便可。坐在床边,打开衣柜,把挂着的长袖衣服理了理,叠起来放旅行包。
这时,大门传来开锁声。离筱停了手中的动作。
一阵换鞋声,然后是厨房门的开合。
应是李忱然回来了。离筱起身,站到卧房门口。
他提着一些食材,才放到案板上,回头,看到了离筱的身影。
湖绿色的通勤套装,戴着蓝色医用口罩。伶伶俐俐地立在门框旁,一手扶着门。她应是刚刚从房间里出来。
李忱然朝她笑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白天不用上班吗。
“我。”离筱忘记自己发不出声音,抓了抓喉咙,咳了一声。
“我给你倒水。”他拿出离筱日常用的玻璃杯,倒了点止咳润喉的花茶。
离筱接过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说了声多谢。
“晚上吃椰子鸡。”他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只刚宰好的乌鸡。
离筱想着两个小时后就要起飞了。摇摇头说不吃了。
“不喜欢?”上次明明说很好吃。离筱吃东西并不挑,就是食量小。
“我等会,要坐飞机,去扬州。”说话困难,她一字一顿地说。
“去干什么?奶奶有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出厨房。
离筱摇头,又点头。“我要把房子转给哥哥。”
“转什么房子?你哪里有个哥哥?”李忱然的语速有点快。
“是扬州的房子,你去接过我的那个。”离筱按了按喉咙,“我有一个表哥,是大姑的儿子。”
“为什么转给他?你卖给他吗?”
离筱摇头,说不用钱,她自愿的。
“你父母同意了?”李忱然有点匪夷所思。
离筱摇头,说杨冬萍不同意。
“房子是大事,你就那么草率决定?”李忱然不解,离筱怎么突然如此冲动。
离筱心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我没有草率!这事我早就想好了的。”她看了看面前站着的男人,他穿着的衣裤乍眼一看普普通通,可这一身都是名牌,抵得上电子厂普工一个月的工资。他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王诚的窘迫,还在这边高高在上地颐指气使。
再说房子是她的,她想给谁就给谁。怎么身边的人都来阻挠?
张志辉让离筱自己想清楚,原因他是继父,身份比较尴尬,不方便反对。反对的话都被杨冬萍说完了。
“平时看你漂亮文静,做事稳妥,最近是怎么了?那么大的事,说给人就给人?他只是表哥,就算是亲哥,也要听一下家里人的意见。”
他一串话炮轰似的炸过来,离筱听了心中莫名大恸。她瞬间联想起许易,又想起方厂长的有所“图”。嘴唇颤了颤,哑着嗓子大声问:
“你是因为我变靓了,和高中的黑胖妞不一样了,所以才追我的?”
她想起十年后的初次相遇,是在陈胜光的办公室,李忱然见到她的惊讶一瞬,现在她回想起来,逐渐清晰明了。
那个“惊讶”的眼神,她太熟悉了。自从她在大学里出名后,许多人,尤其是男人,初次见她就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初次相遇,只因他是李忱然,她把那个眼神刻意地忽略了。所以说到底,李忱然其实和普通男人一样,也只是看她的脸。
他只是喜欢她的脸。
“你在说什么?”李忱然有些懵,他只是想让她别那么冲动。
离筱以为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他听不清。但不想再说一遍了,很明显的。她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她的不安,有一部分来自这个缘故。
再谈下去也不能改变她的主意。“这事我很早就想过的,只是今天有些急,我就赶去办了。”她看了眼李忱然,他深皱着眉,不解的模样。下颌线紧绷,气息有些短。为防止他再次出言劝说,她补了句,
“这是我自己名下的房子,我有权处置。
你管不着。”
“我不是管你。”他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看起来没那么盛气凌人,语气也放软。看向离筱,想让她也过来坐下说话。
但离筱不吃这套。她看时间不多了,衣服还没收拾完,径直去了卧室。
李忱然又起身,跟着进了卧室。
“你感冒还没好。说话都难受,就不能迟几天再去?”
离筱听了,转了个身,身板直直的。“我也没管你,你退了烧就去上班,去港城,去H市。我都没管你。”
李忱然听着越扯越远,挥手不再提这个。又看她把衣服都往旅行包里塞,衣柜里只剩两件他在港城买的女士睡衣。
“你去几天?”
“不知道。看那边房|管|局的办事效率。”她说的是实话。她之前办的房产过户都是八年前了,现在办事速度是什么样还真不清楚。
可李忱然听在耳里,意思并不是这样。他觉得这是离筱的托词。脑中闪过许多离筱的转身离开他的模样,变成鲇鱼变成蟑螂,滑稽可笑。心底其实认为她不会随意地离开。
但他没想过是这样的。急匆匆,连病都没好,就赶着要走。
“离筱。”他抓了她的手腕,眼神定格在她脸上,“你是要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