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
她看着自己手里甚至算了志叶的两人份点心,再看看志叶手里的超大份点心,神情恍惚:“……你弟弟是真爱吃点心啊。”
“还好,我和他都会吃。”斑说。
两人出了店门,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把买好的东西封印上,斑见熏依旧提着点心盒子,有些疑惑:“怎么不收起来?”
熏又挽上了斑的胳膊,见斑也还抱着花枝,轻哼道:“那你怎么不收起来。”
因为没必要。
斑的答案在脑中转了一圈,但他没说出来,就着熏挽住他的姿势手往下移,牢牢扣住少女的掌心。
“晚上带去赏樱正好。”斑说。
熏也扬了扬下巴说道:“我的原因也一样,晚上逛饿了吃的。”
两人没逛一会儿,熏又被一家展出不少鲜艳布匹的店吸引了目光。
她脚步微顿,又立刻拉着斑进了店,给妈妈和桃华选礼物。
熏和店主人聊得有来有回,熏极会捧场,听着店主人说这些布料是通过当地特殊的染织技艺制成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左一句“真的吗?”右一句“天呐,真是不可思议”,把店主人哄得喜笑颜开,认认真真听着熏的描述给她推荐合适好看的布料。
斑站在一旁等着熏选布料,本以为熏是给她自己买,结果听了一会儿才发现熏是在给别人挑礼物。他微一愣神,见熏和店主人聊得兴起,便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店内的织物,最终却什么都没做。
选到最后,熏又顺便挑了对店里就没打算能卖出去的红色耳坠戴上。付好钱等着店主人把其他选好的礼物包好时,她见志叶眼神有些古怪,便凑过去问。可惜志叶又不说,她想了想就不管了,撩开耳边垂落的发丝给志叶炫耀自己新买的耳饰,得到了对方肯定的评价。
结果两人走出店后好一会儿,熏盘算着给扉间带什么的时候,斑突然开口问熏:“你似乎很喜欢那些布料,为什么不给自己选?”
熏诧异地看向斑,想了想后道:“我的话,足够了。”
她慢吞吞地挨着斑走:“我爸爸,以前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我买了不少料子,感觉没个十几年是用不完的了。不过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人,审美却意外好,所以我不愁衣服啦。”
“他给我妈妈也留了不少,但我妈妈舍不得用,最后就都便宜我了。”想起灯,熏便不由又想起他死的那一天,笑容散去不少。
她不再去想那些伤心事,但又想起刚才志叶诡异的安静,脚步突然一顿,狐疑地看向他:“莫非,你刚才……”
斑立刻打断熏未说完的话:“你想多了!”
语气之严厉,仿佛熏说了个很严重的话题。
熏:“……”
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志叶这是不打自招了吗?
“真的?”熏又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斑垂眸看了熏一眼:“真的。”
“是吗——”熏拉长了声音,“那你说说我想什么了?”
“熏!”斑瞪了她一眼,结果熏更是变本加厉,手猝不及防得触到他的耳畔,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拂过。
熏收回手,抿唇轻笑看着前方:“志叶,你耳朵好烫,害羞了吗?难道刚才是想送我礼物?”
“……”
志叶迟迟没说话,熏犹豫了一下,心想不会真的被惹生气了吧,结果就见志叶满眼懊恼。
“……真的生气了?”熏眨了下眼睛,心头有些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斑看着少女有些慌乱的脸色,无奈叹气,抓住少女的手摇头。
“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在和自己生气。”斑想,刚才自己真的很危险。
和之前始终保持一定警惕不同,刚才完全丧失了警惕的他,比族里的小孩子都要软弱。
如果熏真的要杀他,刚才他就死了。
但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告诉熏。
夜色逐渐降临,暗下的天幕边际滚着一层火烧似的边,准备赏樱的居民三三两两结伴往町外的树林走去。
熏从志叶古怪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但她没有指出来。
这反而会让熏轻松一些,她表白的时候正处在理智被压抑的状态,如今恢复了正常,熏反而茫然起来,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只能秉持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
对,那个时候她的状态本来就不对,她本来没想过表白的。
熏说服自己。
她下意识地忘记自己明明连难捱的食欲都能克制的事。
两人一句话没说,慢吞吞地来到踏青赏樱的地方,结果原本约出来逛街说要好好打扮一番的目的也没完成,就她自己买了对耳夹,志叶怀里抱着花……也勉强算吧。
细雪般的花瓣飘飘扬扬,熏无端想起初次见到志叶时对方与月色近乎融为一体斩落而下的锋锐刀光。
任谁也想不到,不到一个月,他们的关系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远处小孩子的玩闹声听起来欢快极了,熏听得心里不平衡起来,又转过头静静看志叶。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志叶呢?
斑停下脚步,熏为了融入人群,用变身术掩去了自己偏浅的发色,选择了更多人有的黑发。
不同于狂化状态的白发,也不是真正的金发,而是简单的黑发。
他抬起手,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下将早已准备好的发簪簪了上去,发簪尾端的红珊瑚珠闪着柔润的光泽,恰巧与熏的耳饰同色。
“志叶?”熏问。
斑收回手,避开熏的目光:“……只是剑的回礼。”
熏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发饰,有点想摘下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但最后还是将手收回。
“路上没有见到你买。”熏说。
什么时候准备的,为什么她会不知道?是早有预谋吗?还是巧合?
斑又叹气:“早就准备好了,但一直没想好什么时候交给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熏?”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斑对熏的性格大致有了了解。
虽然看上去熏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对于真正的目的总是拐弯抹角。
像他当初一时失言,说漏了嘴,熏的回应却是问他会不会后悔,随后一点时间都不给,就这么直接将两人都还在迷茫的问题捅到了明处。而在此之前熏却一点异样都没露出来,让人以为她真的是个没有边界感的人。
但熏对于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认知其实很清晰。
可对他而言,想要从她那些挑拨情绪的话中辨别出熏的真实目的,就尤为困难了。
“……我在想,”熏注视着伪装后志叶平平无奇的样貌,“太奇怪了。”
如果她喜欢志叶的脸,那为什么看着现在的志叶也会有种心脏涨满般的喜悦呢?
如果她喜欢志叶的性格,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她又怎么确认真实的志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就这么简单地喜欢上了志叶呢?既然能这么简单地喜欢上志叶,为什么又不会这么简单地喜欢族里的人呢?
“什么奇怪?”斑问。
“怎么会不奇怪呢?我已经是很奇怪的人了,结果你也这么奇怪,简简单单就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完全不像个忍者,这简直太危险了。志叶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故意接近你的吗?”熏看着被戳中心底部分所想瞳孔震颤的少年,不解极了,“又为什么会接受我说的那句话呢?”
赌两人的家族没有仇怨。
这不是运气好就能赌的,得是天命之子才敢这么赌吧。
忍界打了几百年,哪一家和其他忍族没有仇怨呢?
就算是盟友,几十年前两族也可能是敌人,几十年后依旧可能是敌人。
就算志叶不是宇智波,他也可以是羽衣,是辉夜,是千手千百年来可能得罪过的任意一支忍族的人。
除非志叶是漩涡,是千手的远亲,但志叶是黑发。
说到底,会跟着她一起乱来的志叶也很奇怪。
斑看着熏,语气很平静:“所以你后悔了。”
熏表情微滞,狼狈地转开头:“你没有后悔,那明天我们怎么办呢?往后呢?所谓的交往,其实并没有考虑过以后吧。”
回到了千手的她该怎么联系他?听天由命吗?纵然真的有联系方式,如果被族人发现了,这又该怎么解释?稍有不慎就会背上奸细的罪名。
“你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了解你的喜好,我不知道你对我表现出来的一切是真是假。你也一样,我们这样太……”熏想说太幼稚了。勇气只是一时的,但当勇气消退后面对充满迷雾的前路时,恐惧便涌了上来。
但是她无法轻率地用幼稚来评价自己的恋情,就好像她这么个人也是幼稚的,连带着志叶也是这样。
斑又问她:“那一开始为什么要那么说?”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熏想这么回答,眼泪却开始不停往下落。
不喜欢的话怎么会表白,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有勇气说出那种宛如笑话的话。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哪怕可怕的未来就摆在眼前,她也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也想争取一次机会。
忍者的一生都在竞争,在战场上竞争,失败的人死去,赢的人活下来;在任务上竞争,抢到任务的积累名气,失去任务的被视作败者淘汰。忍者不择手段夺取个人与家族所需要的一切——生命、金钱、名誉,甚至于感情。
所以接受着忍者命运的她也本能般地想要得到志叶。
这一瞬间,熏突然就理解了当初芽衣的话,为什么她会执着于一个普通的人。
但熏说不出来自己喜欢志叶了。
她太害怕了,不敢接受志叶真实的身份,也不觉得这样的自己还有资格说出自己喜欢他。
她也觉得志叶肯定也厌倦了她的反复,明明一开始主动的是她,现在担惊受怕的也是她,她的做法肯定被当作玩弄他的感情了。
就这么分开好了。
熏抬起袖子想要擦掉眼泪,却先一步被志叶擦掉。
“你只是太害怕了,熏,”斑的手悬停在少女的眼侧,指腹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热度,他看着自己的手,也看着熏近在咫尺的脸,说道,“但你忘了,最开始,是我主动的,就算有责任,也有我的部分。”
熏愣愣地看着志叶。
斑垂着眸,语气十分平静,好像她所担心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你还是想要先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熏拼命摇头,但斑却按住了熏。
“我很喜欢你送的花,也很喜欢你送的剑。”斑用额头抵着熏的,就像一开始熏因为自己狂化的形态太过诡异时他安慰熏时那样,斑认真地告诉熏自己的感受。
用红色的系带系上的樱枝很好看,所以他也没不解风情地去问熏为什么要特意买一支这里到处都是的花枝而不是直接折下一支。
随身的长刀被破坏了,令人满意的刀并不好找,他也不想随便买上一把粗制滥造的刀。熏送的短刀虽然不适用实战,但足以护身。
过去完成的任务里,有雇主随意赏下的珍贵发簪,本想直接卖掉的他却被父亲劝了下来,说往后说不定会遇上想要赠予的对象。于是当他看见熏浅金色的发丝时,他想起那只发簪上红色的珊瑚珠。这样的金色得用红色点缀装饰才行,于是他暗地里让通灵兽替他将发簪带了过来,却依旧不满足,认为那只发簪只是勉强配得上熏。
熏的那番话,斑本该生气的。
她自顾自地表白了,又自顾自地想要收回。
明明连身为千手的柱间,都还没有因为他是宇智波而为他们二人过去的梦想死心。
熏却开始惧怕起他们未知的身份。
明明结果再坏,也没有她是千手那么坏。
只要熏不是千手,那么,往后总有办法的。
但斑又想,像柱间那种死脑筋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熏的担忧反而才是正常的。
熏一直是更为主动的那个,他却给了太少的回应,她会担忧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那股怒气便神奇地消散了。
那么,就直说吧。
“你之前说,你想赌一次,但运气不太好,”斑将人紧紧扣在怀里,态度强硬,语气却堪称平静,“现在你不想赌了,那就换我来。”
“我的运气向来不错,除非违规,否则我的朋友在这上面基本赢不了我,”斑冷静地看着熏,“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