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大量的活儿。金雕可以捕猎小羊、小牛,但是让它把一只棕熊叼到空中则是绝无可能的事。而我就困扰在这样的状况之中,能力远远不及却逼迫自己硬干鹰叼熊那样的事。自不量力其实是不尊重客观规律的具体表现,不按照客观规律做事必然要遭到上天的惩罚。又在丫枝的杈点上钳出大概和前期开凿的沟槽相当的体积之后,我的麻木的颚便彻底失去了钳咬的能力,到了这会儿我就只能拿它当铲子使了。我的工作能力亦因颚的主功能的丧失而大大地降低,再加上体力已尽耗竭,用颚铲二十下丫枝体还赶不上钳夹一下的功效高。老实说,这会儿我已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这种感觉就如同现实的视觉状况一样是眼前一片漆黑。我仍要坚持继续努力,可是我又不得不这样形容自己:与其说我是在拼命地干活儿不如干脆承认一个结果,这就是我在不要命地找死。
老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公正的,不然勤劳、勇敢、坚韧之类的正面品性就不会作用于生存实体而推动现实向未来发展,反之,存在实体如若都是懒散、胆怯、脆弱的,那么现实一定是向未来退化而绝非发展。我想我的正面行为一定是感化了上天,在我已处于昏昏沉沉的工作状态之际全知领着带样和小头赶来了。这三个精神抖擞的家伙就是我的生力军,它们的到来无疑在事实上等于救了我一命。嗅到自己蚁熟悉的气味时我喜不自控,可是很遗憾,因为到了这一刻我反到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知走到我的身边抬起前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胛,随又在我开凿的沟槽里走了个来回,说:“小勇的工作成果距离我的要求只差一点点了,小头搀扶着它赶快到一旁休息休息,我和带样把剩下的活儿干完。”。
我在小头的搀扶下走到鸟巢顶的一片平地上趴着开始休息。事实上只要立刻停止刚才那样拼命干活的状态,那么我的体能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这不,刚趴下来没多会儿,我的颚的知觉便就又恢复了。尽管那种麻木的感觉还有,可比之症状最严重的阶段则减轻了不少。
“你可真厉害,我们的颚很难咬动的东西你竟然把它咬出了那么大一个裂槽。”小头看我神志清醒了便夸道:“也就是你小勇,若是换成了其它的蚁绝对做不出你那样的成果!”
“换成了谁都能做到那一步,我的成果无非是被逼出来的罢了!”我摇着头叹道:“很遗憾,我没能把那项工作做到底,希望全知和带样尽快收尾把它做完了。”
“丫型枝杈点的木头都让你给啃松动了,它俩再做起来根本不会太困难。”小头笑了笑,继续说:“我和带样分配到的活儿很好做,把缠绕在树枝上的干草叶子全部钳断就可以了。我在一个小时前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在我的活儿刚一干完的时候老家伙就出现了,当然,它是跟着那个讨厌的带样一起找到的我。老家伙说你的任务最艰巨,活最难干,所以就让我赶快跟着它和带样来这里支援你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谢谢你们啦!”
“老家伙还说,”小头似乎是怕自己把想说的话给忘了,没让我有过多的言语便又赶快补充道:“它说只有你小勇能把那个活儿做到只须后来者施以锦上添花之功便能完工的地步,换了我、带样、小强和它自己则都是不行的。我还观察到在老家伙这么夸你的时候,带样那个讨厌的家伙倒是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反应。唉——,像带样和小强那么刚猛的蚁,面对你小勇时却很少有那种势争高下的劲头呀!”
“罗嗦那么多没用的话干嘛!”我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小头,“我们都是福患共担的伙伴,谁都离不开谁,猜忌、提防和欺诈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交往内容,只有那种信任、互助和坦诚的蚁与蚁之间的关系才能对提升我们这个工作组的战斗力有帮助。今后你一定要弄懂这个道理呀!”
“好吧,我就服你小勇。”小头没趣地点了点头。
正如小头所说,全知和带样没多会儿就嗅着气味摸到了我和小头呆的位置,看来我留下的那些剩余工作确实没有消耗掉它俩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因为光听那力度十足的爬行的踏地之声就能使我感受到它俩的精力是旺盛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反倒觉得有些紧张,我知道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位而真正的行动马上也就要开始了。我们忙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是艰辛地远距离追踪又是趴在树叶上在空中惊险地飘荡,最终不就是为了实现一个向黄鹂鸟复仇的愿望吗。从这一刻起真正的行动已进入到倒计时阶段,而一旦那个“开始”的命令被全知发出来,那么一场我从未经历过的特殊而又残酷的战斗就会进入到实施的阶段,跟占据绝对优势的一个飞鸟家庭战斗我们除了团结还能拿出什么有效的武器呢!
全知趴到了我的身前,说:“一片巨大的雨云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我想在天亮之前应该是要下雨了。虽说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清楚你们各位更看不到不远处的那两只黄鹂鸟,但是我不得不说行动必须开始啦!感谢小勇、带样还有小强白天的准备工作为我们行动的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哈哈,那些涂抹在鸟巢口的树油这会儿正处在其粘粘性的最好阶段,可是一旦下起雨来便会立刻失去这种作用。基于此,我们的行动必须立刻就开始——”
“赶快开始吧!废话唠叨的,我等待这一时刻已经很久,受尽煎熬,临近开始了你这个老家伙却还在耽误时间。”带样又犯了一临战就急切的老毛病。
“老家伙还想再交代些什么,”小头的耐心倒是很足,“听它说下去!”
“哈哈!好吧,我就简单布置一下。”全知加快了自己的语速,“带样!你钻到鸟巢里并通知小强开始行动,而后你再负责爬到另一只幼鸟的头上咬它的眼角,记住你们的撕咬使幼鸟发出的求救声越是惨烈就越好。小——”
全知应该是要说我的名字,可是还没将“勇”说出来领了任务的带样便转身像飞一样跑没影了。到了这会儿全知也顾不上再给我和小头交代什么,而是简单说了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往鸟巢口去!”便也转身跑开。事已至此还犹豫什么,尽管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临战时的小勇也是一个仅次于带样和小强的急先锋呀!我和小头先是跟着全知向鸟巢口的方向跑,没跑多会儿就全都超过了全知而成为领跑者。全知毕竟是老了,在速度上自然不如年轻的蚁快。
我不得不说带样和小强的行动效率很高,在我们三只蚁刚爬到鸟巢口的侧框边的时候鸟巢里面就传出来喳喳的叫声,一听便知这是从幼鸟稚嫩嗓子里发出的呼救声。其声急切而又无规则,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就像是二重唱式的哀嚎。我相信鸟巢里的那两只幼鸟一定都很痛苦,这根本就用不着怀疑,因为折磨它们的带样和小强动起颚来一向凶狠超群。时间紧迫容不得我惬意地思考,在我扭头想问全知该做何之际就有一只黄鹂鸟像射过来的箭一样,嗖地从鸟巢的入口钻了进去。说实话,在鸟向窝里钻的那一刻,它翅膀的扇动和身体冲击带过来的风,几乎都快把我们仨刮得掉下去了。要不是当时我们仨同时躲进了鸟巢口侧两根枯枝的夹缝里,或许还真免不了会被鸟风给刮掉下去。
“我们到这里做什么!”小头抬起前腿拍了一下全知的肩胛急切地问。
“不要急,时候还没到呢。”全知又开始它一贯的不慌不忙,“我们等的是第二只鸟,它才是大家的仇敌,唉——那只雄性的鸟够它X的狡猾啦!”
“里面求救的声音并没有停止,看来,带样和小强仍在折磨那两只幼鸟。”我不无担忧地问全知:“如此下去我们的两个伙伴会不会被先进去的那只雌鸟给啄死?”
“不会。”全知果断地回答:“为什么我们要赶在漆黑的夜间行动?——鸟眼在这种状况下看不清楚哇!再有,大鸟要想叨着我们的那两个勇猛的伙伴,同时也会把两只幼鸟的眼睛叨瞎,这——雌鸟根本是办不到的。从优化种群的角度考虑,残疾的后代跟没有后代的区别并不大呀!”
“哇!鸟巢这会儿晃动的更厉害啦,那只雌鸟一定是在里面搞什么大动作。”小头惊惧道。
“放心小脑袋,那只雄鸟不来这个吊在树枝上的鸟房子就不会掉下去,在行动的准备阶段我就已经缜密地计算过被我们改造过的鸟巢的挂力了。”
“老家伙!你还想让鸟窝掉下去吗!”全知的话使小头更加惊惧,“它掉下去,我们不也跟着一起掉下去吗?”
“没关系,蚂蚁是摔不死的。”
“摔不死我也不愿意挨那一下摔啦!”
“不愿挨摔,你就赶在鸟巢快掉下去的时候爬到树枝上,哈哈,那样多安全呀!”全知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还不到位,便又补充道:“到鸟巢快往下掉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保证给你留足往安全的地方爬的时间,——反正我们四个都不希望队伍里一直存在一只在心理认同上是雌性的、长得又不好看的蚁。”
小头已经习惯了被蚁嘲笑,也不生气,而是用肩胛轻轻撞了一下全知,说:“你们想甩掉我,那就等回到蚁巢的时候再那样做吧!让我一个蚁落单像鸟儿一样呆在树上,那还不如给我一根绳子吊死得了。总之,小勇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站在这个鸟巢上掉下去也是可以的,——反正蚂蚁是摔不死的!”
“安静!”全知的态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只雄鸟有动静了,这会儿它正绕着鸟巢翙翙地盘旋,我想如果鸟巢里面那两只幼鸟的呼叫声再变得惨烈些它一定就会飞过来。小脑袋,你赶快去支援带样和小强,——里面的叫声只要再变得大一点,哈哈,雄鸟就会停止盘旋而向鸟巢口飞过来。”
小头很听话地就近找了个大点的枝缝就钻入到鸟巢的里面,而时间推进到这会儿留在鸟巢外面的蚁只剩下我和全知了。正如全知所说,我的确看到一个灰蒙蒙的鸟影正围着鸟巢盘旋,它拍动翅膀制造出的风动能都被我明显地感受到。全知说雄鸟的优点是勤奋和识时务的勇敢,但是它们比雌鸟狡猾且凶狠;鸟巢里面一旦发生险情先冲过来救险的往往是雌鸟,雄鸟则在鸟巢的周围飞旋既是侦查又是回避;若碰到冲进鸟巢也是白白送死的敌手雄鸟就会选择飞走,反之,要是碰上的是具有战斗意义的对手雄鸟才会飞进鸟巢帮着雌鸟跟入侵者血拼到底。全知的解释使我明白了些鸟类的习性,并依据这样的理解判断这会儿盘旋在鸟巢附近的那只雄性黄鹂鸟一定是在侦查敌手的强弱,而后,再凭侦查到的情况做出支援雌鸟还是飞走逃命的抉择。我很担心那只雄性黄鹂鸟误判入侵鸟巢的是伯劳、鹰隼或是野猫、树豹之类的强敌,继而导致其因怯战逃走了。全知打消了我的这个顾虑。它肯定地告诉我那只雄性的黄鹂鸟不会逃走,并进一步解释说伯劳、鹰隼不会在夜晚活动,猫、豹之类的爬行天敌因体重太大而轻易不敢触碰搭建在树的主心干末梢或是偏枝上的悬巢。
“鸟的视觉在夜间虽说不如白昼时间那么敏锐,但是看清楚入侵鸟巢的敌手是什么物种还是够用的,当它们的判断排除了是天敌入侵的可能性之后就会立刻实施其本能的反击行动。”。全知的这番总结性的话刚一说完,那只雄性黄鹂鸟就停止了盘旋而朝鸟巢的入口飞了过来。
看着越飞越近、越近越大的那个黑影我的心里还是稍有些紧张,生怕被鸟的的翅膀带过来的风给刮飞了。我的老伙伴倒是非常镇定,并提示我说雄鸟救巢远没雌鸟那么积极,所以它飞过来时的冲击力应该比刚才弱不少,只要扒紧了趴身的物体就不会被它的翅膀带过来的风给刮走的。之后的情况果然如全知所说,雄黄鹂鸟几乎是慢悠悠地飞到鸟巢入口的,更令我和全知欢欣鼓舞的是它只钻进鸟巢里面半个身子而它的后半身和屁股却都露在了外面。尽管此刻鸟巢里面幼鸟的呼叫声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焦急、凄厉,但是雄黄鹂鸟往鸟巢里面深钻的动机似乎也并未因此而强烈起来。
看到雄黄鹂鸟的这种状态全知简直乐开了花,说:“小脑袋的确起到了加强骚扰的作用,幼鸟惨不忍闻的叫声触动了它们的父亲,——但是,(鸟巢)里面可容不下两只大鸟哇!”
“老伙伴,不要光顾着乐啦,快说我们俩这会儿该做什么?”我急切地提醒全知。
“噢!差点儿误了正事儿。”全知猛地晃一下头,“小勇,你负责鸟巢入口的对侧框,我留在这一侧,然后我们都沿着框柱向上爬,在上爬的过程中只要瞅着这只雄鸟离框子近但未粘于其上的羽毛就往框子上狠摁,——哈哈,树胶的沾性最强的时候也正在这个时间段啊!”
我并没接老家伙的话,而是赶步就朝鸟巢口的对面爬去。顺便说一下,到了这会儿我的体力也已基本恢复,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鸟巢口框的另一侧不再是什么问题。爬到了目的地之后我发现雄鸟羽毛的边缘上很多的细毛都已经粘在了框子上,我想这只呆鸟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的部分羽毛已被树胶束缚的情况吧,而更可悲的是它竟也未觉察到有两只小小的蚂蚁正从它的两侧悄悄地给它‘上绑’。客观地讲,将黄鹂鸟未被粘住的羽毛一根根摁到树胶上这样的活儿对我来说就像散步一样的轻松,从当了工蚁以来我真是第一次感触到悠闲做工这样的惬意事。很快,我就从我负责的鸟巢口框的一侧经过顶框而爬到了全知负责的那一个侧框的中段,当然,在这一路上凡没有沾在鸟巢框上的黄鹂鸟的羽毛也都被我无一遗漏地摁在了树胶面上。爬着爬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呀!我眼下干的活儿已远超过全知分配给我的活儿,可是为什么我都快绕鸟巢口一整圈了却还没跟老家伙接上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