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勇是一名标准的水手蚁,这一点毋庸置疑。”。小强冷冷地看着不笑,边摇头边纠正道:“小勇伙伴代表我们来到这块陆地上跟你们谈买卖,所以,你不能因为它的腿脚站在陆地上而认为它就是一只陆地的蚁。再说了,你们陆地这么局促,根本就容不下小勇的那颗志在八方的心,呆在这里着实委屈了宇宙级别的眼界。哈哈,我可不愿让我的伙伴,被笼子一样的陆地憋成了对阳光都有陌生感的蚯蚓。当然,我可坚决认为蚯蚓的肉不好吃,比碎渣一样的鱼肉可差远了。”
“我可以为新巢担保,送武器的船一定会拉回等价的白糖。”。我认真地看了一眼小强,随又把目光落到斜嘴的身上。“新巢的信誉我知道,不笑和它的伙伴们都是说话算数的蚁。”
“哈哈,又一个问题解决了,那么最关键,当然,也是最后的一个问题就需要大家费一费脑子讨论一番了。”斜嘴的在看我和不笑的同时,又瞟了一眼小强。“我们船上武器的价格小勇是知道的。如果按件卖,随便一件都得值一百个以上的白糖粒,这样计价简直麻烦死了,所以我想以船为单位计价应该更好。”
“以船计价?”不笑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斜嘴,“首先是用多大的船作为计价单位,其次又该如何计价,——我对你提出的这个计价规则很感兴趣。”
“以我们的小船为计价单位。”斜嘴的眼珠转了转,“十船的白糖换一船的武器,并且出于对新巢蚁国眼下面临的武器使用环境的考虑,我们卖给你们的头几批武器是以轻便的刀、槊、棒为主。”
“斜嘴朋友,你是在敲诈勒索吗?”不笑的脸上露出略显夸张的愠色,“在我方还没有领教到你们的武器的怎么厉害的前提下,你就如此骄傲地抬高自己掌握的那些货物的售价,这显然非常非常的不合适。我不计较你的表现出的贪婪,但是我希望你把价码压到我们两方能够坐下来谈的地步,只有如此,最后的交易才有可能转变为事实。同样,我们两方以小勇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友谊的巩固和发展也需要彼此的坦诚相待,靠敲诈勒索得来的成果终不会持久——难道不是吗!”
“为了买卖的长久,为了一个大家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当然,尤其是为了表示对小勇伙伴的有效尊敬。”。小强顿了一下,随又补充说:“八船白糖换一船武器对我们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是,反着看则又是新巢蚁国的好消息。哈哈,我不知道要不要向不笑朋友道喜,当然,你也应该明白我是忍着巨大的缺失感而向你道喜的呀!”
“这个价格很难让蚁接受,不过我还是觉得它为继续谈下去创造了条件。”。不笑脸上的怒容已经消退,转而,一副为难的神情又开始统治它的面目。“世界上有一种行为最让它的实施者为难,这就是既要说服自己又要说服别蚁。老实说,我现在就很难说服自己接受小强朋友提出的交易价格,而我愿意接受的价格你们可能——或是不一定能够接受。我觉得五船白糖换一船武器最合理,‘八对一’的比例显然离我的接受距离还很遥远。”
“啊!”斜嘴连连摇头,“我们的武器可是附加值很高的产品,它们之中的每一件都凝结了制造者的心血和劳动。不要用简单的眼光去贬低复杂,否则你和你的伙伴们就得与后悔为伴了。”
“后悔是失衡的产物,我想只要物有所值,谁的心里会产生后悔这种意识呀!”不笑反驳道:“如果是三比一的交易比,或者明确地说——三船白糖换一船武器,那么,嘿嘿,我甚至都能忘记‘后悔’代表的概念的具体含义,而这无疑是降低了我大脑的知识储备。”
“五船白糖换一船武器,这是我方最后的报价,更是水手蚁对陆地蚁的一次善意的集中释放。”小强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若是不笑朋友非常需要温故一下后悔的意思,我想大家就没必要再这样空谈下去,更有意义的事正排着队等着我们去做呢!哈哈,你们的白糖可以留着自己享用,我们的武器也要继续寻找新的买家,互不妨碍,大家各奔陆海倒也省了把时间浪费在做无效率的事情之上。老实说,包括眼下的这一时间——在我们没有白糖和你们没有武器的日子里,哈哈,大家各自过得不也挺好吗!”
看小强这么说,我立刻意识到事态正朝不利于新巢的方向发展,若是小强和斜嘴转身就往它们的船上走,那么,这就意味着新巢抵抗老巢侵略的最后一点希望基本破灭。老实说,水手蚁们很渴望得到白糖,但是,即便不能实现这一愿望也无妨它们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下去。然而,武器对不笑它们来说则非常关键,简单说,若是得不到那种杀蚁的利器等待新巢的结局几乎就只有灭亡一种了。看清了形势就得为此做出努力。在这一敏感时刻我得让不笑的头脑清醒下来,可以想象,不懂得适可而止就得承受后果,而有些后果对应的事实根本就无后天弥补和修缮的可能。我焦急地冲不笑使了个眼色,后者倒也明白事理,立刻就领会了我的意思,随之,它瞥着两位水手蚁的那种较劲目光也转换成为了温和的微笑。
“五船白糖换一船武器——,嘿嘿,这倒是个讲道理的价码。道理对像我一样的有风度的蚁来说是做事的润滑剂,而在流氓无赖的认知中则是胡作非为的甲胄和盾牌。左顾右盼之后我很难发现自己身边站着有卑鄙龌龊的蚁,所以,嘿嘿,所以应该请道理先生来监督我们之间的谈判。”。可以看出,不笑对眼下的对话局面很满意,它继续说:“智慧的蚁应该懂得什么叫做退步,有很多时候往后退一退堵塞的道路就会自动疏通,个体都强调利益最大化结果肯定不会是共赢。买卖是一门艺术,它需要找到一个参与者都能接受的利益平衡点,嘿嘿,买方、卖方都满意了,交易顺然也就谈成了。解决问题需要彼此的妥协,光考虑己方利益的最大化——从长远的角度说必然会失去所有的利益。我非常期待第一船武器到达目的地,但是怎么使用它们还需要卖方派蚁到新巢进行指导和培训。老老实实地告诉大家:新巢蚁国虽有数不多的几个准天才,比方说我和小勇,但是更多的蚁要掌握一门技艺还是需要经过认真而刻苦的学习阶段的。”
“新巢蚁的确需要学习一番武器的使用,我认为得有一百只水手蚁到武器的出售地去教授购买者怎样操作武器。”。我的两眼紧盯着小强,此刻,我已经洞察到自己目光直视的这只蚁很可能就是那三百多只水手蚁的真正首领。“只有让熟悉武器的蚁操作武器,这样才能体现出武器的价值。武器好使,销售也就能相应渠深路广。最好的广告莫过于此,所以,为了船上的那些舶来品能吸引到更多的买家,我认为应该有不少于一百只的水手蚁到新巢做武器使用方面的教官。”
“这个——”小强的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哈哈,水手蚁不善于陆战,要用我们的弱项去搏陆地蚁的强项,这恐怕——”
“武器应该能够打破战争空间的限制,若是连这样的超凡功能都不具备,那要它们又有何用哇!”我接过了小强的话,“若做不到这一点,我实在想不出武器存在下去的理由,毕竟意义是一切非无的根本嘛!‘恐怕’最能阻挡的是决心,而弱化的决心会拉着行动像蜗牛一样慢慢吞吞地挪动,——怎么说呢?我不知道如上的情况属于贻误战机还是效率缺乏,反正不是什么积极意义的行为表现。”
“‘恐怕’是行动的绊脚石,更是吸附士气的海绵块。”。不笑顺着我的话意,补充说:“若是事事都以恐怕作为前提,嘿嘿,恐怕能做成一半的要做的事情都已经算是多的了。所以,我建议把‘恐怕’列为是我们的谈话之中绝对不受欢迎的词,谁再说它谁就是一只任蚁宰割的肉乎乎的虫子。”
小强不再犹豫,目光也随之变得决绝起来,说:“水手蚁最忌讳散漫、邋遢和拖延的作风,以上的作风代表的是无效率,而我可不想给有识之士留下那样一种印象。斜嘴伙伴,我看就这样吧!你负责我们两方交易物的运输,回到船上后我再安排冷血领着一百只蚁到它们的巢穴里进行武器使用方面的指导,但是,我必须得声明——水手蚁只对白糖感兴趣,至于你们陆地蚁之间的战争,哈哈,我们可没有那个兴趣参加进去。”。
小强说话的神色和语气,已使我确定它就是船上的那三百多个水手蚁的首领。而我在船上的时候没有识破它的身份伪装,只把它看作是一只很普通的水手蚁,说明这家伙在为蚁处世方面做得低调。老实说,小强身份掩饰的活做的有些夸张,竟把洞察力向来不错的我给欺骗了那么长的时间,足见这家伙谦虚的本领还是挺大的。哈哈,若不是碰上了需要做决定的重大事项,小强还应该能把它水手蚁首领的身份继续隐瞒下去,如此,我依旧要持续性地认为水手蚁团队的领导指挥工作是自动进行的。
说完就做,不笑和水手蚁小强一样都是务实的行动派,谈判一结束就分行水陆,开始履行各自的义务去了。此刻的我倒成了个多余的角色,小强和斜嘴往大船上走的时候没有叫上我,不笑返回新巢之际也没有跟我打个招呼。这样的情况就相当于两方面的蚁同时给我出了一道三择一的单选题,要么回新巢,要么到水手蚁的船上去,要么两方都不选择而是自己单干。老实说,我的内心倾向于到船上和闯荡天下的水手蚁们在一起,然而,在新巢的危机时刻我要是如此做,那就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的行动机器了。站在暗河出海口暂且的中间地带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最终决定跟随不笑的脚步往新巢去。单从义气的角度说我的这一决定是明智的,真不知道若是我不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不过可以想象一下,假使我在这个时刻选择了脱离新巢,其后果首先是毁坏自己的声誉,其次,又在名声毁坏的基础上成为一只水陆两方都鄙视的蚁。
意识层面一旦达成一致,各方的思想便能共鸣在一个频道上。统一思想绝对不是空话,因为这是行动的意志纲领,而对于两个以上的蚁来说就更是如此了。五船白糖购买一船武器的交易进行的顺风顺水,只一个白天的工夫,停泊在暗河出海口附近的一号水手船的底仓就已载上了半仓的白糖,相应的,新巢码头的空地上也摆了一大片的刀、搠、棒之类的武器。即成的事实意味着交易的完成,两方各向对方做的承诺就都兑现了。
小强还是挺守信用的,说到做到,在两方的第一笔交易进行完的第二天,它就派冷血带着一百只水手蚁来到新巢码头,并开始对新巢蚁进行武器操作方面的培训。我则自觉配合着冷血,跟不笑一起组织伙伴们学习武器操练的技能。不比不知道,一比我才发现新巢蚁的组织、纪律素质,和冷血带过来的那一百只水手蚁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只要冷血一个指令下达,每个水手蚁都会按照指挥官的要求,像一百部行动机器一般整齐划一、协调共式、快慢同进地实施操作。反观新巢蚁在操练中总有快的、慢的,和擅自脱队、左顾右盼而不能专心的蚁冒出来。动作的快慢差别暴露的是伙伴们对技能的接受能力问题,而后两个问题则客观反映出新巢蚁散漫的作风和不配合水手蚁教官的抵触情绪。
水手蚁的效率和作风让我想到了新巢的第四蚁团,不得不认真地承认,即便第四蚁团没有全军覆,让它和水手蚁团队比一比纪律和作风,也亦能显现出松散和拖沓之迹象。武器结合纪律能使绵羊群变成可以战斗的团队,新巢蚁个个具有狼性的底子,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在不久之后武装起来的新巢蚁军的战斗力定能增大十倍或更多。然而,憧憬必须得经过眼下阶段才具备转变为现实的可能,克服不了眼下的困难未来只会重复昨天和今天。新巢蚁相对松散的纪律作风需要纠正,而我也已经意识到这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虽说心已想到,但是,冷血关于此的行动还是赶在了我整顿纪律的意志建立之前。
在武器操练培训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有三只表现拖沓的新巢蚁被六只水手蚁拖到暗河边腰斩,三只可怜的蚁的断尸也被行刑者推到河里。是冷血让六个水手蚁执行的对三只新巢蚁腰斩的刑罚,我和不笑都看到了它授意它的同伴去做那件事。冷血的铁腕治军使水手蚁教练团队的威严得以树立,之前,频现于新巢蚁中的散漫态度和抵触情绪像刮过的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认真、严肃、正经、刻苦和服从开始成为它们一致的态度。新巢蚁体现在训练上的精神面貌有了质的改观,应该说此时已非彼时可比,训练收效亦提升了五倍强。
水手蚁教练团队的做法我都看在眼里,内心倒挺赞赏冷血的这种铁血治军的手腕,但是,我私下却认为它整顿队伍的方式严厉得有些过了头。若是任它这样的做法不受约束地肆意下去,新巢蚁的非战斗损员必然要发展成为一个迫切的现实的问题。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欲找冷血就这个问题探讨一番,然而随着日期的推进,到了第三、第四天之后我的这种想法就不再有了,仅就纪律性这一指标而论新巢蚁已经达到了水手蚁团队的标准,如此,我还有必要再去做那种多余的事情吗。
事实胜于雄辩,冷血用行动挡回去了所有指责的言语,说明功效是反驳质疑的最坚韧利器。我不得不承认冷血的训练出了成果,两天之后新巢蚁军在与武器的结合上已初具战斗力,就此而言,严厉的治军冷酷刑罚跟以几何量级增长的蚁军战斗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具体讲来,用三只蚁的生命换一万只蚁的战斗力,这样的买卖怎么算都是值得的。——我越来越相信水手蚁的评估,一只熟练操作武器的蚁至少能对付十只颚无寸铁的蚁,而新巢现在有一千件老巢蚁从未见过的杀蚁利器,可以确定,这就是战斗力的托底资本。
不笑似乎并不在意冷血腰斩新巢的三只纪律散漫的蚁的做法,它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学习冷血教练团队的训练方法、先进战术思想方面。老实说,不笑比我更懂蚁性,它知道思想层面的恐惧、警惕和尊严是刑罚的绝缘体,所以,它的大脑里面根本就没有我前述的那种担忧。它——新巢的现任首脑尚且如此包容,我——一个“双重国籍”(既是水手蚁又是陆地蚁)的蚁又有什么非逼着自己去顾虑的事情呢。仔细想一想,这也算是僭越本分吧。底色很重要,但是它绝对不能超越主色,因为一幅主宾倒置的画卷注定是失败的。
转眼,冷血对新巢蚁的武器操练培训已经推进到了第五天,也正是在这一天老巢远征军向码头发动了一次规模较大的进攻。固化这回派出了十个蚁团,投入的兵力是之前几次进攻的两倍,看来固化对这次战役能够取得战果还是抱有期望的。前面我已经说过,新巢从水手蚁那里交易来了一千件颚持兵器,我和不笑商量后决定把这些杀敌工具全都顶在码头防线的最前沿,放效率于最能发挥效率的地方总算不上是个笨拙的应对策略吧。大战临头,我的陆地蚁伙伴们个个都焕发出了自觉的战斗激情,它们都明白自己的事别指望其它的蚁为此担当。然而,令我大感意外的恰恰是冷血和它的水手蚁教练团队的表现,之前说过,我本期待在战斗来临的时候冷血它们能够助力新巢共同抗击入侵的老巢蚁,而实际的情况却朝和我的这一愿望的相反方向演变。冷血带着它的团队驾着它们的五艘小船离开了码头,理由就是小强在暗河出海口时对我说的话——水手蚁不想参与陆地蚁之间的战争。思想不在新巢蚁身岂能留住,任冷血它们走吧,而我是下定决心留下来要跟新巢蚁一起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