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完半个月后，乔殊忽然被一名科研员叫去面谈。

你想离开这里吗？科研员问。

乔殊八风不动地坐着，没有说想，也没有说不想。科研员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又说，我有一个让你离开这里的方法，只要你和我做一笔交易。

乔殊“嗯”了声。科研员知道他心动了，谁在这里胆战心惊地待上几年不想逃呢，他说：“你的控制装置在我手里。你只要替我取得吸血鬼的各种样本，我就把装置给你，从此你可以彻底和这里割离。”乔殊蹙眉问他关于吸血鬼样本的界定。

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儿。科研员笑说：“我多和你坦白一些吧。我们要研究可以杀死吸血鬼的方法。本来我们想从反方向入手，也就是你们这些小试验品，懂么？不过这个项目卡住了，我想另辟蹊径，只好铤而走险。你愿意搏取这个自由的机会么？”

遥控器在他手里转个圈，乔殊很难说他没心动。在这里他迟早送命，不如换条险路试试。

他问，要怎么做。

科研员告诉他目前已知的一处吸血鬼聚集地，还有五张吸血鬼的照片，叫他随便选一个作为任务对象。

乔殊选择了那个头发偏棕的。就是季少一。

那血人怕是被逼急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直直朝着乔殊而来，不知道是把乔殊当成季少一同伙想以此威胁他还是想死前拉个人垫背。总之他带着死前的决绝冲向乔殊，而乔殊正在发呆，傻立着没躲。

季少一一个健步追上来，想直接切断任务对象的手，谁知他手一缩竟然躲过去，季少一立刻转手捏住刀锋，皮肉被割开，血液飞溅到乔殊脸上，乔殊这才被烫的回过神来，季少一双眸血红，阴森笑着用另一只手拧断了任务对象的脖子，咔嚓一声。

这时乔殊忙着用小瓶子——这么好的时机可不多，灌季少一的血，灌了小半瓶，实际上就那么几滴，他怕被季少一看见，不由得心跳有点快，看季少一有松手的趋势，他迅速把小瓶子藏进衣服兜里，装作漠然。

季少一凑上任务对象的脖子，尖齿戳破皮肤，趁他刚凉赶紧吸血。倒也没把他吸成人干，因为他不好吃。季少一颇为嫌弃地把他随地扔下，给委托人打电话汇报任务完成，说自己懒得收拾现场叫委托人自己收拾。然后问乔殊：“吓到了？”

其实并没有，乔殊不是没见过死亡，这种方式也并没有血腥到让他反胃想吐，他心跳快完全是做贼心虚。但他说：“嗯。”

季少一把沾血的外套脱掉直接扔了。他手上那道贯穿的伤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已经愈合地七七八八，只剩浅淡一条疤，但他把手伸向乔殊，一副可怜巴巴的软乎模样：“你看，我受伤了。”

乔殊心想你这伤赶紧上医院吧再晚点愈合了都。嘴上却道：“那回去我给你包扎。”

回到季少一住宅，他手上那伤已经看不见，因此没真的让乔殊给他包扎：“觉得我可怕吗？真的要我救救你？”

乔殊答：“还好。”憋来憋去还是觉得撒娇这套学不来，最后干巴巴说，“我无家可归了。”

季少一嗔笑：“你倒是不怕吸血鬼。今晚的事我向你道歉。你晚上怕的话要么我来你这打地铺？”

这倒是让乔殊始料未及，季少一为什么向他道歉，因为恐吓了他？之前他醉酒的父亲对他拳打脚踢也只会怪他碍眼，后来被卖到实验所之后所有的虐待也都那么顺其自然，很少有人平等地对他说对不起。

季少一没等到回答，以为他吓傻了：“我都带你回家了，你乐意待着我这就一直给你住…还有我来陪你吧？我还可以给你讲故事。我很擅长的。好不好啊，殊殊子？”

乔殊被这声“殊殊子”喊回神：“…好。”

被当成小孩子呵护了，不过这种感觉意外地还不错。乔殊躺在床里想。季少一抱被子枕头来，还想再去找床被子当床单，乔殊开口说：“要不然睡床上好了。”

季少一欣然答应，乔殊挪到最里面，给他腾出一大片地。

吸血鬼其实不怎么需要睡眠，但季少一很享受过人类的生活，于是学了套养生的方式，收集一溜杯子泡茶泡枸杞，还早睡早起…虽然吸血鬼的身体健康更大取决于人血的摄取。他躺上去，从以前给他妹妹讲的童话里挑一个给乔殊讲，乔殊还没睡着，他自己倒是先睡着了，习惯成自然。

隔日早上乔殊醒得很晚，迷糊地坐起来的时候季少一已经不见了。乔殊自己起来洗漱，桌上有季少一给他留的早饭。季少一大概起得很早，或者根本没睡很熟，粥和菜都放凉了。味道一般，可见季少一不擅长下厨。好在乔殊并没有很在意饭菜好吃与否。

可惜虽然他不在意，但吃了冷的饭菜，他犯胃病了。他的胃病大概是在研究所落下的病根。乔殊本想今天去附近转悠顺便探查研究员和他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一家咖啡店，现在看来计划算泡汤了。

乔殊本想熬着等胃痛渐弱，谁知熬半晌胃越发火烧火燎的疼。乔殊脸上血色尽褪，可他身无分文甚至没有合法身份，没法去药店买药。

哐当一声，桌上的杯子从边缘跌落砸到地面，翻滚着弹跳几下，随即碎开，乔殊蹲下收拾碎片，动作缓慢，有些不协调。

怎么办，摔碎了季少一的杯子，怎么赔偿？

胃痛越发加剧，乔殊疼得直接跪在地上，挣扎几次没爬起来，感觉身体摇摇欲坠要栽倒的时候忽然被谁拖住，耳后传来一声焦急的“乔殊”。

季少一想，人类好脆弱啊，他的脸色是这样苍白，让人没由来得觉得心慌，怕他真的出什么事。

乔殊说，我胃疼。季少一说带他去医院，乔殊摇头说去不了。劝不动，季少一家里又没有常备各类药品，只好打电话询问柏闻。柏闻先是和人类谈恋爱，后又收养了那对双胞胎，家里各种药品总是没断过，如果他有空就去他那里拿点药。

电话是江恪接的，这家伙性格随和且大大咧咧，自从和柏闻绑定之后又添几分桀骜：“喂？老季啊…”

季少一开门见山：“别胡侃了小江江，你们家还有没有胃药之类的？”

江恪还要说话，电话被柏闻抢去，他声音还有点不稳：“有。你过来拿吧。”

哦，白日宣淫。季少一挂断电话去车库里开车，把乔殊塞副驾驶给他扣安全带，告诉他马上带他去柏闻家拿点药。乔殊疼得说不出话，尽力点点头。季少一一路压着限速疾驰。

江恪来开的门，柏闻已经换好一件高领毛衣，在沙发上坐着，许向安许向宁正拿着几盒胃药看生产日期。

乔殊看见许向安许向宁，瞬间清醒了几分，冷汗沿着脊梁滑下。他知道这两个人很早就出逃了，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垂着头，暗自希望那两个人没见过他、认不出他。

“柏先生，是这个吗？”许向宁拿着一盒药晃了晃。

柏闻挥挥手示意许向宁把药给季少一，许向安跑去接了两杯水，一杯放柏闻面前，柏闻说“多谢”，一杯给季少一。季少一夸这俩小孩乖，扶着乔殊坐下吃药。

回去路上季少一问乔殊一直有胃病吗，乔殊含糊地说是。季少一沉默半晌说，那我以后给你好好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