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超短发的女人看着飒爽极了,牛仔褂被她随意系在腰间,穿着黑色马丁靴走来的步伐坚定,带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强悍。
真是让人艳羡的事业女性。
刚一落座,张弛就笑开了。“没想到我也终于等到这母校的采访了。”
怕右手的模样吓到人,吴忧主动解释着。“不好意思张女士,昨天晚上突发了点状况。不过您别担心,这不会影响到今天的采访的。”
女人却大咧咧的一挥手,“这有啥,想当年我小腿骨折但依旧开会到半夜。”
“来学妹,你想问啥学姐都告诉你。”她看着桌上光秃秃的笔记本和钢笔努了努嘴,“这专业程度不用说就能明白,现如今不用录音笔的采访可真是难见了。”
没想到她看的这么细,吴忧有些不好意思的承受着夸赞。“谢谢学姐,之前总想着锻炼速记能力,没想到练着练着也就习惯了。”
采访结束的很顺利,密密麻麻的纸张记了好些页。吴忧盖上笔帽,互道再见后她将张弛送去电梯处。
一小时的采访下来,张弛依旧精神饱满。她友好的拍了拍吴忧的肩,“学妹,是不是一路赶来都没来及吃饭。”
“喏,快去吃点晚餐吧,脸色苍白的学姐看着都心疼。”递来的自助餐券被强势塞到手心,她贴心劝着。“年轻人拼是好事,但也一定要注意身体嘛,要不然晕倒可就难受了。”
“而且这事也怪我不好,只能抽出这个点来。所以,一定不要拒绝啊!要不然学姐都要难受死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复,她踏进电梯挥着手。“餐厅九点关门,快去吧。”
金碧辉煌的黄色吊灯在渐渐关闭的银色门板上映出漂亮的模样,攥在手里的餐票薄薄一张,吴忧却莫名有些想要哽咽。
酸涩被她咽进喉咙,提起唇角她弯起眼睛像张弛道着谢。
银色大门关闭,强装着开朗散去,吴忧默默低下头。
她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人的善意吗?
她真的值得大家对她这么好吗?
指尖无意识的用力,她愣愣看向被挤出褶皱的餐券。
一步一步走向沙发的路短短一条,吴忧却走的魂不守舍。
她呆呆拿出放在帆布包里的保温杯,喝点水就好了,喝点水就好了。
水划过喉咙时,也会一同温润她的心。
她不住劝着自己,右手却怎么都没办法使出全力。
左手不敢用力,吴忧将保温杯夹在腿中间费力开着。一路颠簸了许久的壶体气压很大,拧了许久也没见到松动的痕迹。
拽起毛衣,吴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跟一个保温杯较劲。
将杯子裹进毛衣里,她将所有力气集中在虎口。
“吱扭”一声,瓶盖打开,晃动的水流随着倾斜的角度哗的倒向袖子里。
下了课才接的热水温度虽没有一开始那般滚烫,但不低的热意还是让吴忧下意识甩开了手。
好不容易从瓶身分离开的瓶盖“咕噜噜”的从沙发跃到地面,滚啊滚得,也不知道要到哪里才是尽头。
杯里尽数热水都贡献给了袖子,默默看向只剩了个底的保温杯,吴忧紧紧抓住瓶身。
是不是她本身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所以.....
对她好的人最后都要离她而去。
眼泪就这么砸下来,砸在杯里,砸在手背上。
滴落在小小水面的泪滴“啪”的泛起小小的漩涡,然后迅速和水流融为一体。
呼啸着响在耳边的寒风如野兽,如那时父母一同去买东西的夜晚。
响着古典乐的金色大堂,吴忧低头将自己缩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在身后悠悠传来。
将自己缩的更小,吴忧把头埋的低低的。那声音却在背后停下,带着惹人的清冷嗓音。
“我说是谁用瓶盖寻我呢?”后背传来巨大的压迫感,身子蓦然挺直,吴忧抬起眼眸。
暴雨倏然落下的空旷室外,屋檐正放肆将天空给的礼物发放到地面。密的没有什么缝隙的雨幕下,行人正忙乱的躲着雨。
可溅起的雨还是将她们的外套打湿,将她们的袖口淋透。
而这个不想要被任何人找到的温暖室内,潮湿的黑色毛衣贴紧她皮肤的当下,吴忧又遇见了那个让她避之不及的男人。
明净的玻璃窗上昭昭显着副引人瞩目的英俊脸庞。
挽起袖口的男人打着沉稳的黑色领带,西装外套被他闲散的搭在小臂,贲发的肌肉有着漂亮的弧度。
只是那上翘着的薄唇依旧说着不着调的话,一口京腔将普通的一句话念得如此缠绵。
“原来是我的乐乐。”
2007,农历丁亥年。
立冬后的第二天,入了玄序的第二场暴雨下。
被板正后的身子离得那般近,眼泪被男人粗莽擦下,吴忧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这是她第二次遇见这个叫做郁珩的男人。
可她却想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