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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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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池水依旧,四野空寂,连山雀也不知何时收了声。赵南枝俯身拾起箭,箭入土三分,力道沉稳,来者绝非泛泛之辈。她将箭折成两段,藏入袖中,后绕湖行至对岸,只见满地落叶铺陈如毯,不见足迹,亦无遮痕。池畔皆为断崖环绕,除来时石阶,再无他路。若是踏树而至,这一棵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她无暇在一根根树枝上搜寻足迹。探查一圈无果后,她缘着来路下山去。

山道入口处,钟北雁与李姜已候于青石阶前。此时日色未透,青枝垂露,二人并肩而立,低语轻声,身影掩映于翠色之间,恍如一幅“林间对语图”。赵南枝放轻了脚步,于松下略作停步,可惜松涛阵阵,将人声全然掩去,徒见李姜唇角含笑,似在说些趣话,而钟北雁沉静如常,她比谁都安静,却又比谁都先察觉——

“清泉池雾散乃是吉兆,雾开而水自明,心定则路可见,北雁愿赵姑娘此行所愿皆成。”

钟北雁悠悠回首,上前一步相迎道。她衣袖轻垂,声定若静水,连道喜都是不惊不扰。

李姜则截然不同,在一旁笑问道:“你在清泉池边坐了这许久,可曾见得玄机?”

“我资质浅薄,未得真意,只觉雾散水明,叫人心神一清。”

“我初去清泉池时尚年幼,坐得不久,也未见异象。你倒好运,得见云开雾散一景。钟姑娘说是吉兆,那便是上上吉兆,得亏我们今儿赶早,是真真来得好。”语罢,她们辞谢钟北雁下山去。行至半道,李姜忽地止步,拉了拉她衣袖,眉间微蹙:“你这一截袖……怎么破了?”

“方才穿林过枝,恐是不慎挂破。”

李姜伸手替她拂去肩上几片松针,只是说她怎如此不小心,没再追问。

回到郡主府后,赵南枝将箭收好,在府中闲散了半日,待日头西斜,方携箭前往沈秋筠府中。沈宅寂静,廊下无声,赵南枝立于影中,从袖中取出断箭递过去。沈秋筠同将箭收入袖中,只听赵南枝低声说道:“此箭羽翎极罕,非市井所制,后日我便要启程,还望你替我查一查它的来历。”

沈秋筠轻抚袖中箭羽,问道:“暗箭之事,除了你我,可还有旁人知晓?”

“箭我藏于卧房,方才取出时,已有人动过。想来,应是郡主吧。”

沈秋筠听后面色不改,不紧不慢地讲:“那就当是有很多人知道了吧。”她向来八风不动,说出来的话,却颇值得玩味,赵南枝不禁笑出了声,带了些打趣:“你对她看法倒不少。”

沈秋筠不避不讳,倒是含笑反问了一句:“你便没有?”

“她来历如何,我不敢尽言。但她若真有意相害,大可不必将我引至清泉池。况我下山时,她已看出我衣袖并非枝叶划破,却并未点破。她在意的,或许不是那一箭,而是我未曾向她开口。”

“那你带着箭来了我这儿,”沈秋筠云淡风轻地叹了一声,“这下可好,因某些人,郡主要疏远于我了。”

“你在意?”

“你做事一向自有章法,有分寸便是。”沈秋筠淡淡一笑,不作正面答复。她与这些个唇舌绕弯的贵人们不同,她的不同,不在性情高低,而在于立身之道。她无意与人争个口头情义,论下今儿谁把谁看得重些,明儿谁将谁看得轻些。虚礼从来系不住人心,赵南枝肯将箭带来她这儿,便是足重。至于赵南枝和李姜之事,她没有立场插手,点到为止即可。故而她将语锋微转,问道:“你近日,可有见杨家姑娘?”

“她不肯见我,我让人递了话,也无回音。”赵南枝轻描淡写地讲,唇角微扬,“不过无妨,我和她已打过照面,她是好相处的。”赵南枝话罢抿唇一笑,沈秋筠心照不宣,同是抿唇一笑。

比起这些在梁都长大的姑娘们,杨意如应当是最好相处的。

***

翌日清晨。

“郡主缘何待赵姑娘这般?”芷兰话中带着几分焦急,“您这些年在梁国处处小心,如今赵大人同张相走得近,您若待她过热,旁人多有揣度。若是想搭个交情,前几次见礼便已足够,何须如此上心?”

亭下风动,石几上茶盖随风轻跳,发出一声细响。李姜随手扶正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瓷瓶,拧开盖,指腹蘸了些膏脂,润了润手。她唇边含着笑意,并未回看芷兰,只静静看向亭外小树,枝头晨光沐满,有黄莺啼。前些日子的雨下得透彻,如今天色明净,万里无云,除去梁国一向的暑湿蒸腾,也算得上是个好天气。她仰面轻抬素手,阳光自亭角斜洒而下,映得指间柔软,如玉生光。

“谁知道呢?”

她望着自指缝间穿过的那缕天光,音若飘絮,轻,却藏着风向。

“台上来了新人,总得见上一见。”她说着,将折扇一收,“得先抢个好位置。”

过去种下的机缘,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她不信缘起无因,世上哪有什么无心插柳,不过是早早布下的种子,在无人知晓之时悄悄发了芽。她喜欢先出场,喜欢在故事还未成形时,就成为那个不可绕开的存在。来得越早,根就扎得越深,将来不论前路几番改易,若那人回头望一眼,她就在原处,看着她的来时路。

这世道谁说得清归途在何方,那便让她做那条路——那条永远回得去的,难以忘记的,来时路。

赵南枝不好对付,她心知肚明。她们话中藏话,你来我往,都是试探与加码,无非看谁先探得深,谁先透了底。巧了,她不怕较劲。她甚至——喜欢较劲。李姜一向行止温款,自认是极好说话的人,赵南枝明里暗里递出来的那些意思,她都能接得住。她只可惜手中无权,所能谋算不多,但她有手,一双能种因的手。

果,总是会来的。

忽有脚步声近。

李姜闻声回首,见熟悉的身影自树影间来。她起身迎上前去,拿扇背敲了敲赵南枝胳膊,莞尔一笑道:“走,快换身衣裳,带你去看看热闹。”

赵南枝知道,李姜带她去的每一个地方都不是白去的。今日是梁都暑试,正是少年子弟演弓策马之时,亦是各府世家借机显锋头、结交新贵的良机。她们来得稍晚,便隐于看台之后观望。

场间旌旗蔽日,鼓声振耳,少年们身披软甲,腰佩弓箭,列阵场中,衣袍猎猎,身姿如龙。在场的,不仅有梁都勋贵子女,还有两位殿下,以及她想见很久的,帘后那位能左右梁都命脉的女人。

这是赵南枝第一次见到两位殿下。大殿下苏子宇已有少年初成之姿,他身着银甲,意气沉凝,箭疾如风。与之对阵的季家世子季争云亦非凡手,二人分数紧咬,互不相让。临到最后一箭,苏子宇迟迟未发,垂首在箭筒中挑选良久,似未觅得他心仪的最后一支箭。季争云则静候在侧,要与他同发这定胜负的一箭。

“宇儿,胜法在心,不在于器。”

帘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亮而不高,透而不尖,如有山川定势。

苏子宇闻言,拱手应道:“母后教诲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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