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百皮阁犹如被鲜血浸泡过一般散发腥气。
地底之下,数不清的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地下,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再往下看,便能发现羊群的脚下,遍地生长着阴森可怖的阴血草。
“咩——”
“咩——”
羊群发出惨叫,阴血草地撕扯着羊的四肢,将羊的脚踝撕破,羊蹄溃烂,四肢血肉模糊。
这些羊个个骨瘦如柴,不知是出于饥饿还是疼痛,它们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地上生长的阴血草。
羊的眼球突起,草尖在吞咽时刺刺破羊的喉咙,血丝肉丝混合着草一起吞进羊的肚子里,它们像是不知道饥饱一般一刻不停地进食着。
夏柔眯眼,恍然间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红光,一丝温热划过她的脸庞,夏柔抬手向脸上摸去,手上的触感湿润,定睛一看,是血。
夏柔皱眉,似乎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再次往羊的身上看去,竟然发现面前的一只羊的身上正若有若无的牵引着一根血红的丝线。
那根红线晶莹湿润,自羊被划破的伤口中流出,源源不断地向上蔓延。
像是想验证是不是与猜想的一样,夏柔伸手向红线摸去,伴随着她的触摸,红线发出琴弦一般的“筝”声。
似是被她的动作牵扯,那只羊发出痛苦的哀嚎,鲜血喷涌,手中红线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粗壮,但那头羊仅是短暂嚎叫一声便继续埋头冲向草丛,更加大口地吞吃着阴血草。
这些丝线的周身被羊血包裹缠绕,此刻正在不断流动着,源源不断地向上方输送着羊血。
夏柔缩回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放大,巡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光线太暗,红线混在其中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所以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但凡这里再亮一点,便能发现,这里不仅有数不清的羊,还有那一条条捆绑在羊群身上的成千上万条丝线。
而那些丝线的末端,连接着一个共同的地方——一颗悬挂于空中的巨型蚕茧。
那颗蚕茧的体格大的惊人,若是将人包裹其中,包十个左右都不在话下。
蚕茧通体赤红,茧体上缠绕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丝圈,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光与阴气,如同一轮圆月般挂在空中,普照着大地。
夏柔微微歪头,眸中闪过亮光:“怪不得会织衣服,原来织皮女的原身是一只蚕啊。”
夏柔将目光看向地面上生长的阴血草,单手托腮,脑海中慢慢梳理思绪:“阴血草靠吸食天地阴气而生,便是六界最为至阴之草。这样的草虽看似无用,可对妖魔来说,却是个能回补亏损阴气的补品。”
“不过即便如此,阴血草对喜食血肉的妖魔而言就像人吃树皮草根一样乏味,一般来说是不会被过多关注的。除非……”
夏柔看向面前为了一块被啃秃的草皮而不停争抢攻击对方的羊群,心中涌出酸涩之感。
除非有活物能作为容器,牺牲自己为其源源不断地输送养料。
同其他吃蚕叶的蚕不同,血蚕是妖,是吃血的。
这样一来,女人阴柔的身体便是承载这一切最好的容器。
虽然人的身体构造并不能像牛羊一样吃草活着,但织皮女的能力刚好补足了这一点,所以把人变成羊,再以阴血草饲喂,只要羊吃草的速度快过草吃羊,便能实现以阴养阴,阴阴相融,继而完成这一切。
所以,这才有了草吸食阴气,羊与草彼此互吃,蚕喝羊血的这诡异的一幕。
夏柔叹了口气,看着那些瘦弱枯骨却一刻也不敢停嘴的羊,心中一阵泛起酸痛。
或许这些羊都知道,阴血草生长的速度何其之快,但凡自己吃的慢些,放任阴血草生长起来,下一个被吃掉的可能就会是自己。
“一直以来,为了村庄,真是辛苦你们了……”
她叹息道:“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为你们结束这个噩梦吧。”
夏柔黄色的袖口里,手上的指甲逐渐变得尖利修长,她缓缓抬手,眼中闪动着些许不忍,语调是从没有过的温柔:“还请你们忍耐一下,会有些疼。不过我会控制着力道,别害怕,这只是暂时的。”
她喃喃着:“很快就过去了,很快你们就自由了。”
话音落下,羊群似乎感受到什么一般停止了动作。它们放下了不断咀嚼的草,在同一时间抬头,那一双双浑浊突起的眼齐齐望向夏柔,眼眶似乎湿润,似乎蓄满了泪水。
明明是羊的眼睛,可夏柔却仿佛能透过这一双双羊眼看出藏在其中的一个个女子的脸庞。
无数双女子的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有委屈,有不甘,有害怕,有恐惧,有希望,有喜悦……
还有夏柔看不懂的太多太多。
夏柔别过眼神,不敢再去看那一双双期盼的羊眼:“我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她一个翻滚,纵身跃起,在同一时间挥出双手,一声声丝线断裂之声自空中响起,如同破碎的琴音,交织成了一首崩坏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