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君一掌把自己拍晕,留宫无岁和一群花妖面面相觑,他纠结半晌,只能先把人带上小破船再做打算,又让两个魁梧有力的芍药花妖在后面摇船。
沈奉君闭目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跟樽玉像似的,宫无岁盯着看了会儿,心觉奇妙,相识多年,他竟不知道这人还会晕船,可仔细一想,当年沈奉君重伤,他一步一个脚印背着人上的仙陵,没走水路,上回被柳恨剑逮住,沈奉君也是下船的时候才醒,约莫此人是真的坐不了船,怪不得今早上船的时候神色那么古怪。
转念又想,他们重逢不过几日,沈奉君就遭了那么多罪,不是被柳恨剑罚就是晕船落水,搞得他心里还挺过意不去。
沈奉君晕得彻底,他又不识路,只能顺着水走,到哪儿算哪儿。
直到天黑二人才到人烟处,他们的船也彻底坏了,不能再前,只能上岸再另做打算。
“咣当”,小船靠了岸,宫无岁也跟着一晃,两个花妖不敢入人市,遂悄无声息隐散离去,宫无岁只好先进船舱去看昏迷的人。
“沈奉君,醒醒,”他推了推沈奉君的肩膀,后者慢慢转醒,坐了起来,看见外面漆黑的夜色,恍惚一瞬:“这是何处?”
宫无岁点点头:“已经出仙陵很远了,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沈奉君像是松了口气:“多谢你。”
“先找地方落脚罢,”他重新收好佩剑,神色自若地下了船,步履从容,面若冰雪,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阙主,全然没有半分失态。
宫无岁看得一愣,也跟着下了船,甫一沾地,却觉一股阴风迎面吹来,风里还夹杂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抓,却是枚皱巴巴的纸钱。
定睛一看,这地上落的,河里飘的,甚至连活人身上挂的都是纸钱,诡异至极。岸边只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都不说话,只用眼睛盯着他们,死气沉沉的。
宫无岁被看得有些发毛,跟沈奉君悄悄话:“我们不会是走错路到地府了吧,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沈奉君以为他害怕,未多说什么,只退到他身后:“他们都是活人。”
岸边的有个小厮模样的,目光先落到他二人身上,眼珠滴溜溜一转,笑眯眯地围过来:“两位公子是外乡人吧,可是第一次来磷州?”
他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是鬼灵精,宫无岁却一愣,想到别的:“磷州?那再走一段是不是就到风诏了?”
那小厮道:“对对对!我们磷州不光挨着仙陵,还挨着风诏十三府,南来北往的修士可多了!”
说完又绘声绘色道:“若是还没找到落脚处,不妨到咱们迎客楼,别的不说,口碑那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清净又安全,最适合你们这样的修真之人,前儿夜照城的小公子来磷州,也是住我们这儿!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去楼里看看,不满意再找别家。”
他们来得匆忙,也没时间再寻好去处,闻言也没犹豫,跟着这小厮去迎客楼下榻。
进了城,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脏东西,主街上还摆着夜市,还挺热闹,只是这城中到处都撒着纸钱,风一吹就到处乱飞,那些民众留在纸钱堆里摆摊卖东西,十分诡异。
宫无岁死了十年,已然和修真界脱节,听小厮说起夜照城,不由转头问沈奉君:“我记得夜照城主越凭天有个独子,当年文会宴还遇上这孩子的周岁礼,越凭天没来赴宴,算算岁数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是不是他?”
沈奉君还未开口,那小厮忽然凑上来道:“越凭天?这人都死多少年了?你说的那个独子也早夭折了,都没活过五岁,如今的夜照城是越非臣当家,这小公子叫越兰亭,是越非臣的亲生儿子。”
宫无岁一头雾水:“越非臣?那是谁?”
他活着的时候可不认识这么个人物。
那小厮眼睛四处张望片刻,忽然凑过来小声道:“听说是这位城主原先是越凭天买来的罪奴,后来被越凭天赐了名才叫这个的,不过他很在意别人提他的身世,在外都说是越家的旁支……我看公子面善就多说两句,这位城主和那位小公子都不是好惹的,两位若遇上了,千万敬而远之。”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住处,果然是富丽堂皇的一座高楼,十分气派,与周围死气沉沉的氛围大不相同,一看就要价不菲。
沈奉君却道:“可以。”
那小厮双眼一亮:“好嘞,各等次的房间都有空房,两位公子要几间?”
宫无岁想了想:“一间上房。”在他身体没彻底好全之前,还是要和沈奉君住一块。
“好嘞!上房三两一晚,一日三餐会有人亲自送到,先交五两押金,到期自退。”
确实挺贵,他伸手掏了掏兜,只掏到一对耳坠和一把长命锁,兜比脸还干净,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寄希望于沈奉君:“你带钱没有?
沈奉君“嗯”了一声,大大方方付了钱,领了房牌,上楼找到他们的房间。
那房牌上还刻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宫无岁拿在手里一会儿,沈奉君却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长命锁上:“这是何物?”
察觉到他的目光,宫无岁把长命锁递给他:“先前在六禅寺借衣裳偶然所得,说是一位道君留下的,一直未取走,青山禅师就送给我了。”
沈奉君接过来,发现长命锁上也刻着一只小狗,莫名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递给宫无岁:“适合你。”
宫无岁笑笑:“小孩子才戴这个,况且我都死过一回了,短命鬼戴什么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