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岁也道:“闻枫月,我也没和你在一起,我旁边是阙主。”
闻枫月也崩溃了:“那我旁边的人是谁?”
“没事没事,不就是多了两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我把我的明火符点亮,你们一起过来,先汇合再说。”他说着,一边取出明火符点亮,两个小孩一路求爷爷告奶奶地狂奔过来,片刻后三团明火终于汇合。
宫无岁松了口气:“好了,现在把我们四个绑起来,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他催动灵花术,把四个人串在一条藤蔓上,谁知才捆好,对面又燃起一团明火,紧接着是沈奉君沉冷的声音。
“宫然,我不在你身边。”
宫无岁浑身一僵,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沈奉君”,却直直对上了一对惨白的眼珠,往下一张腐烂的人脸。
他头皮发麻道:“你又是谁?”
不待回应,那恶鬼突然低吼起来,声音嘶哑,它一出声,就像落进平静水面的石子,只一刹那,浓雾之中传来一阵阵低吼声,如同回应一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越兰亭大叫起来:“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他还没叫完,那恶鬼就猛扑过来,宫无岁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劈断了拴鬼的藤蔓,一脚把这鬼东西当胸踹翻。
那鬼却不依不饶,有些笨重地爬起来,宫无岁想起方才自己把这鬼东西当做沈奉君跟了半天就气不打一出来,他上前一步,并拢两指,在他脖颈处轻轻一划,明光闪过,那恶鬼的头颅竟瞬间断裂,骨碌碌滚落在地。
他平日里嬉皮笑脸,下起手来却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看得两个小孩都一愣。
恰此时,沈奉君也提剑赶来,毫不犹豫将藤蔓往身上一栓:“我开路。”
宫无岁点点头:“那我殿后。”
两个小孩自觉地站在中间,密密麻麻的嚎叫声中,伴随着乱晃的剑光,乱飞的断肢残臂,四个人砍瓜切菜般往山上走。
跑了半刻,前方忽然又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那老妇在一座小屋面前等待,弓着腰,见他们出现还挺开心,越兰亭气不打一出来,一边拔了剑就要动手:“岂有此理!竟敢骗我们?”
“等等!”闻枫月拦住他,“你看她的动作,是不是想请我们进屋去?”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想把我们骗进去?再让她的同类来一个瓮中捉鳖,我们都快被她害死了!”
身后众鬼来势汹汹,这鬼妇却在屋前一动不动,前方不知又有什么东西,宫无岁略一思量就打定主意:“先进屋。”
他一脚踹开房门,先带着两个少年进去,沈奉君殿后,反手锁上房门。
那些恶鬼已经追到近前,眼看着就要闯进来,然而靠近脆弱的房门时,却像是察觉到什么,慢慢地退走了。
越兰亭几乎紧张到不能呼吸,眼看着鬼群在房间外面徘徊,一颗心才重重地落回肚子里。
宫无岁也松了口气,转头打量起这间小屋来,他在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对蜡烛,正好拿来用,等房间明亮起来,他终于看清此地全貌。
屋子不大,有两张床,一张书桌,架子上也摆着些书,碗筷衣物一应都有一大一小两份,应该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住在这里,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奇怪,这些鬼为什么不进来?这屋子里到底有什么?”越兰亭也跟着绕进来,随手取下书架上的典籍,随手翻了翻,“《通病百草经》……居然是医书。”
宫无岁也看见角落里摆着几个漆黑的药罐,抽屉里还有些已经发霉的草药:“闻家以医术闻名,此地应该就是闻家旧址了。”
“有一封信,”沈奉君忽道。
“写的什么,”宫无岁凑过去,见沈奉君从书桌的镇尺下取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寄吾儿阿归”,墨迹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阿归?谁是阿归?”越兰亭也凑过来,“快拆开看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宫无岁小心翼翼拆开信封,生怕损坏字迹,谁知打开信纸,一团一团的墨迹晕染开来,字迹也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沈奉君道:“此处地气湿润,书信难以保存。”
宫无岁盯着看了半天,只能勉强在信的落款处看清“闻川”两个字,不由道:“这好像是闻川写给他儿子的信……闻川儿子叫闻归?”
他向闻枫月求证,后者却摇摇头:“我只知道闻川家主确实有一子,但早早夭折,至于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
此处偏僻,又不是闻家的主宅,闻川写给他儿子的信怎么会在这里?
宫无岁忽然想起什么:“那老妇既然引我们来此处,必定是知道内情,不如将她请来一问。”
越兰亭“啊”了一声,有点受不了她狰狞的外貌,很自觉地找了个角落站好,宫无岁笑了笑:“人死了都得变成鬼,你怕什么?”
越兰亭道:“你管我!”
他打开门,果然见那老妇还守在门口:“老人家,请进来吧。”
那老妇踌躇半晌,颤颤巍巍地进了屋,一见到沈奉君背后的双剑,却像是见了阎王一般,只慢慢退后,退到宫无岁身边:“判官大人……”
宫无岁指指信封,开门见山:“阿归是谁?”
老妇恭敬道:“阿归是老爷和妇人的独子,姓闻。”
宫无岁一愣:“那你是谁?”
老妇道:“我是闻家的仆妇,叫丽娘,也是阿归少爷的奶娘。”
宫无岁想了想:“那这位阿归少爷如今在何处?”
那老妇道:“他已经死在七年前……死不瞑目,尸骨未寒。”
居然已经死了,宫无岁捏着信封,一时猜不出这老妇带他们来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们……有人杀了你们少爷?”
那鬼妇便不说话了,她慢慢站起来,透明的身形穿过门扉,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门外的鬼群已经彻底消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宫无岁想也未想:“跟上去看看。”
四人循着她的踪迹,一路七拐八拐,很快就拐到了一处门舍,远远望去是一大片亭台楼阁的遗迹,应该是闻家的主宅。
好在此地没有鬼群,雾气也不浓重,已然能看清全貌,只见四处都是坍塌断裂的房梁,还有大火焚烧过的踪迹,正殿“悬壶济世”的牌匾已经烧毁,颤颤巍巍地挂在高处,隐约可见当年灭门前的风貌。
宫无岁上前一步,脚下却踢中什么东西,一低头,却对上一对黑洞洞的眼眶,一具白骨姿势扭曲地伏在地上,像是用尽力气要往外爬,最后却倒在了这里,宫无岁和它对视,心中浮起一阵莫名的毛骨悚然,几乎能感同身受它的恐惧和痛苦。
再放眼看去,地上的白骨不止一具,七零八落,有大有小,都是先被灭口,后被大火焚尽。
越兰亭和闻枫月先前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只一眼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越兰亭震惊了好一会儿,道:“到底是什么人……手段如此恶毒!丧尽天良,戕害人命,还有没有天理了?”
闻枫月没说话,只是一张脸比刚进山时更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后退两步,转过身去干呕起来。
宫无岁吓了一跳,伸手一拽,只摸到他冰凉的手脚,脉搏也很微弱,活像中了邪似的:“你没事吧?”
闻枫月盯着那些白骨,神情恍惚,半晌才站起来:“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