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自天际疾掠而来,正是云翊,他衣袂翻飞间已至近前,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灼,问道:"帝俊何在?"
洛怀瑾眸光如电扫过平静的海面,沉声道:"藏起来了。"
云翊闻言脸色骤沉,他翻掌现出一枚流转着七彩霞光的涅槃丹,郑重交予临钰道:"太清天尊为炼此丹耗尽修为,天界如今自顾不暇,暂时无力驰援。"
临钰双手接过灵丹,指节微微发白,说道:"明白,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到天帝。"他将丹药贴身收好,手中的长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当即分作三道流光散开,在渐暗的天幕下展开搜寻,海浪轻涌,倒映着他们若隐若现的身影。
刹那间,海面轰然炸裂,滔天巨浪中两道身影纠缠着冲天而起——墨蛟与金龙撕斗间鳞光迸溅,最终化作人形悬立半空,正是云翊与帝俊。
洛怀瑾与临钰见状,立即飞身而上,三人呈合围之势将天帝困在中央。
灵力激荡间,四道身影在海天之间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引得怒涛翻涌,风云变色。
帝俊以一敌三,渐渐力有不支,鎏金帝袍已被剑气割裂数处。
"云翊!"帝俊猛然震开三人,喘息着厉声道,"你难道不想再见清雨吗?!"
云翊凌空而立,眼中寒芒如刃:"当日你们将他逼至绝境,如今倒有脸提他?"
"朕悔了!"帝俊赤红着双目嘶吼,"什么六界苍生、天帝尊位,朕皆可为他舍弃!"
"迟了。"云翊剑锋嗡鸣,与洛怀瑾的银枪交织成天罗地网,"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始作俑的忏悔。"话音未落,二人攻势骤疾,帝俊在漫天杀招中踉跄后退,唇角溢出一缕金血。
突然,北海上空的云层剧烈翻涌,如怒涛般层层叠叠地扭曲盘旋,起初只是杂乱无章的混沌,但很快便形成了玄奥的规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缓慢而精准地旋转。
云翊瞳孔骤缩,掐着天帝脖颈的手指微微发颤:"师父......"他的声音几乎哽在喉间,目光死死锁住天穹。
临钰仰头望去,只见云涡中心渐渐裂开一道幽邃的通道,纯净如雪的灵力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在天空中勾勒出神秘的轨迹,那光芒圣洁而冰冷,每扩散一寸,都让四周的空气为之震颤。
帝俊的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彩,万年积压的执念在此刻尽数化作唇边扭曲的笑意,低喃道:"一万年了......清雨......"他颤抖着伸出手,仿佛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光晕,"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临钰心头猛然一沉,这是新界开启的征兆,意味着凡间的法则正在崩塌。
"师姐...兰茶青..."这个念头如寒冰般刺入骨髓,他仓皇转头看向洛怀瑾,却见对方的目光始终锁死在帝俊与云翊身上。
洛怀瑾的指尖在微微发颤,对抗万年修为的天帝已让他灵力几近枯竭,若此刻连同样修炼万载的云翊也...这个念头令他喉间泛起血腥味,他一把将临钰拽到身前,五指几乎要嵌入临钰单薄的肩膀。
"听着。"洛怀瑾的声音压得极低,瞳孔里翻滚着临钰从未见过的暗涌,"立刻回天界,守在太清天尊身边,我去救师姐他们。"
临钰被这反常的凝重震住,却在触及洛怀瑾眼底决绝时骤然清醒,他猛地扣住洛怀瑾的手腕,道:"你当我三岁孩童?"临钰的眼底燃起倔强的火苗,"这谎话连最低阶的仙娥都骗不过!"
洛怀瑾强撑的冷静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猛地将临钰拽入怀中,双臂如铁箍般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怀中人的筋骨,素来挺拔的脊背此刻微微发颤,仿佛要将这具温热的躯体永远镌刻进自己的神魂里。
"只要你活着..."他的声音裹挟着灼热的吐息钻进临钰耳畔,每个字都浸着从未示人的颤抖,"我便敢与这天道争命。"尾音坠在颈侧,像极了一生仅此一次的恳求。
临钰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十指死死攥住洛怀瑾背后的衣料:"别..."
洛怀瑾强迫临钰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翻涌的灵流在两人之间激荡出细碎金芒——他眼底沉淀着万载星河,而临钰瞳孔里映着永不熄灭的晨曦。
万书离踏着破碎的浪涛疾驰而来,素来沉静的面容此刻也染上几分焦灼:"尊上,凡间仅剩几处高地尚未淹没。"他玄色衣摆沾满水渍,显然刚经历过一番苦战。
洛怀瑾指节在剑柄上叩出沉闷声响:"现在计较淹了多少已无意义。"他抬眼时眸中金芒如刃,"你与赤华即刻接引幸存者撤回七曜狱——那里的九幽结界尚能支撑。"
"那您......"万书离话音未落,便见自家尊上仰首望向天穹,新界通道此刻已扩张至百丈,旋转的云涡将洛怀瑾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若亥时未见我归。"鎏金护腕在风中轻振,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七曜狱六宗七十二司,由你全权执掌。"
万书离身形猛然僵住,垂落的广袖无风自动,半晌,他重重抱拳行了个幽冥最郑重的九叩礼,转身时带起一道撕裂雨幕的玄光。
临钰的指尖深深扣进洛怀瑾的掌心,认真道:"这次,谁都不准松手。"
洛怀瑾反手与他十指相缠,笑道:"好。"
"云翊前辈!"临钰突然扬声。
正凝望天穹的白衣仙君回首,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半截褪色的剑穗——那是用凡人界最普通的棉线编的。
三双眼睛在电光火石间交锋,云翊忽然轻笑,指尖抚过剑穗上歪歪扭扭的平安结:"我是他亲手教养的弟子,亦是..."他顿了顿,眼底浮起温柔血色,"他的未亡人,他的道,我比谁都清楚。"
临钰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动,却听云翊戏谑道:"怎么?我长得像会为情灭世的模样?"
临钰慌忙摇头,耳尖微红:"若换作我..."他偷瞥洛怀瑾一眼,"未必扛得住这般诱惑。"
"他啊..."云翊仰头望向不断扩张的云涡,新界灵光将他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连道别都不肯给我留一句。"
远处不周山遗址仍在喷涌巨浪,天与海的界限早已模糊,云翊忽然并指抹过剑锋,霜刃映出他决绝的眉目:"你们去想办法补天。"雪色剑气冲天而起时,他的声音混在龙吟里传来——
"这场万年恩怨,该由我亲自了断。"
云翊的身影化作一道雪色惊鸿,挟着龙吟直贯天穹,新界通道被这道剑气劈得剧烈震颤,原本稳定的灵力波纹顿时紊乱如沸。
海浪激荡,天帝的声音穿破水幕,"拦住他!"
无数天兵集结追拦云翊的身影。
"你们的对手在这。"洛怀瑾唇角勾起凌厉弧度,他身后展开的寒冰结界将天帝和天兵彻底隔绝在新界之外,冰晶在暮色中折射出万千锋芒。
临钰立于不周山断裂的峭壁之上,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手结印,眸中金光骤亮,低喝一声:“来!”
远在九天之上的太清宫丹炉轰然震颤,炉身古朴的纹路逐一亮起,紧接着化作一道流光,破开云层,瞬息间落于临钰面前。
炉身触地的刹那,整座山体都为之一震,碎石滚落深渊,许久才传来空洞的回响。
临钰抬手抚上丹炉,指尖微微发颤,这丹炉,他的重生之所,他无比清楚其间的构造,当年女娲补天的七彩石尚遗一部分于丹炉中,这也是为何这个丹炉可以养魂聚灵的原因。
而今日,他要亲手毁了它。
临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决绝,他掌心按在炉顶,灵力如洪流般涌入,炉内沉寂万年的七彩石被彻底激发,霎时间霞光冲天,映亮整片晦暗的天穹!
他要补天。
临钰低喝一声,七彩石的力量被彻底释放,化作无数道流光,如织网般向破碎的天幕蔓延而去。
然而,补天岂是易事?
七彩石虽为神物,但终究只是当年女娲补天所遗的残片,力量有限,而如今天穹崩塌的范围远超想象,临钰的灵力几乎在瞬间被抽空,经脉如被烈火灼烧,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可他不能停,一旦停下,天穹便会崩塌的更加严重,七曜狱都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