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顺势抬眸,正巧对上谢泉清满目温柔的眼眸,他的手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一副进退两难的情况。
谢泉清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孩童,一把将饼塞到他手里,“老人家,你就收下吧。”
老人家看着手中的饼,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再次抬眸时已是热泪盈眶。“谢、谢谢好心人,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谢泉清回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谢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好人。”老人家说着便一把拉着孩童,“快!快给公子磕头。”
孩童就要跪下,“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大恩。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若是有机会必会报答工资大恩。”
谢泉清拦住他欲跪下的身子,“不过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话一说口,谢泉清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张口就要解释。老人家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将身子侧到一旁开始给孙子分饼:“来九一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快点吃吧!”
孩童看了看爷爷手中的半块饼,担忧之色一扫而过随即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饼。虽只有半块,不过饱腹,但他也是格外珍惜。恨不得将指尖残留的碎屑,舔舐殆尽。可意识到此举欠妥的他,只能装作淡定的模样,悄悄将一双手背在身后。抬眸看向爷爷,这才发现爷爷手中的饼未动分毫。
对此老人家的解释是,“爷爷不饿,九一吃。”
九一不愿:“爷爷你骗人,你明明也饿。为什么要装作不饿,骗人!我知爷爷想把饼都让给我,可我是个孩子,我胃口很小的,我已经吃饱了。”
老人家才不管这些,固执的将剩下的饼塞到孙子的手里。“你这才是胡说,你如今还是个孩子,孩子!正在长身子好不好!爷爷不把老骨头了,吃不吃都是一样的。”
九一:“爷爷……”
老人家故作生气,“你什么时候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爷爷年纪大了,说不动你了!快点吃了吧!吃了!!”
九一:“不!不吃,我已经吃饱了。”
老人家:“你!!”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只见老人家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倾倒。在一侧的谢泉清见状即刻上前将老人家搀扶到摊位想地界坐下。轻声细语地安慰道:“老人家,你先别着急,别着急,慢慢来。深呼吸……”
老人家按照他的话大口喘息,果然情况有所好转。看着眼前慌张不已的九一,他怒气未消的同时又是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爬满皱纹的眼角,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九一呀!是爷爷对不住你,是爷爷的错。”
“爷爷,不!爷爷,不要这样说。”九一拼命地摇着头,这一路走来虽困难重重,时常与风露为伴,但他从不后悔。因为有爷爷在身边,只要爷爷在的地方那就是家。
老人家顺势提出要求,“九一呀!你若是心底真的有我这个爷爷,那就把这块饼吃了吧。”
九一踌躇,那一刻他手中的好像不单单是块饼这么简单。“可是……”
谢泉清见两人为此相互推诿,心底很不是滋味。“老人家,其实……”
话还未说完,老人家便握上了他的手,硬生生将一切打断。他满目诚恳,言语间带着感谢。“公子能给我们一块饼,已经算是雪中送炭了。我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了,有些老糊涂了,但有些道理还是记得的。怎敢再奢求太多……”
可他这副模样,谢泉清又怎么会袖手旁观。正当他侧头准备去唤宋祈阅的时候,一块饼落入眼中,他顺手接过。一把塞到老人家的手里,解释道:“我虽不甚了解老人家口中的那些规矩,但我清楚一点,我可不能看着你们如此,而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老人家感动的不成样子,当即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谢泉清阻拦。他又道:“老人家若真是想谢我,那更要保重身子。我们来日方长。”
“嗯,多谢公子。”老人家肯定的点了点头,心底不知早已经如何盘算。抬头看了一眼九一,“好孩子快点吃吧!一定要记得这位好心的公子。”
九一看着谢泉清练练点头,“嗯!公子的大恩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谢泉清配合着应和:“嗯。”
待他安抚好爷孙两人,正打算一番交代宋祈阅时却发现,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公子一袭锦袍,谦谦君子。笑着:“公子不必多礼,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
转眼间,一行人便坐到了一张桌案上。公子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老人家的手腕上,探脉之际。扫过邻桌的九一与宋祈阅又是一阵笑意。“老人家,这是顽疾了。秋来虽是寒风萧瑟,那也要注意未免寒气入体。我虽无法在短时间根治,但可开一副药,待回去按照药方细细调养,不出三月便可痊愈。”
“多谢公子,只是这药方……就多谢公子的好意了。”老人家欲言又止。
公子却是一眼看穿,道:“你既是我的病人,自是不能就这样作罢。至于其他的老人家切勿记挂。医者行医以问天下,实乃本职。”
老人家眉眼稍舒,“那、那便多谢公子了。”
“您老客气。”公子同样是客客气气,又示意道:“来人,带老人家下去休息。”
“是。”
顿时,一张桌案前便只剩下他们两人。谢泉清呆坐在原地,看着他执笔药方。一阵风袭来,鼻尖还能闻淡淡的墨香。公子似乎也注意到什么,抬笔之间,嘴角微微勾起。细微的笑声落入耳中,谢泉清顿时垂下眸子,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待到一笔落,公子转身将药方交给身侧的侍从。“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煎药!若是得空将其制成药丸,交于老人家。”
“是。”
侍从离开后,那位公子的视线又落在谢泉清身上,解释道:“医者在外行医,多有不便,所以常备药材。”
谢泉清:“公子善举。”
紧接着又是一阵无声,公子倒是不忍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口说道:“公子,我们见过的。”
谢泉清抬眸看他,努力在记忆中寻得相似的身影却都是一无所获。只怕是自己以前识得此人,未免再生祸端。他低头,努力地掩饰自己。“公子只怕是认错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公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公子真的认错人了。”谢泉清固守己见,说着就要站起身来离开。
公子见状赶忙阻拦,“我们见过,在城中公子求医药王谷时?公子不记得了?”
谢泉清顿住脚步,再次看向他,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
公子又道:“说来倒也是我的错,那日未曾真正露面,只是让弟子与公子相见,说来倒也是在下的疏忽。”
谢泉清闻言,半信半疑。
公子:“那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吗?”
谢泉清环视四周,此刻所有的人都被面前这位公子的话语吸引,落在他身上之际无一不透露着疑问。
公子:“这边请。”
谢泉清没有拒绝。
两人相对而坐,公子饶有兴趣的为他沏茶,推攘至谢泉清面前。“出门在外,比不得家中方便,还请公子勿怪。”
谢泉清看了一眼清澈见底的茶汤,却没有端起来细品。
公子则是顺势询问:“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作何称呼?”
谢泉清淡淡的回道:“阿丑!”
“原来是阿丑公子。”公子端起茶细细品来,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嘴角微微勾起,却总带着股不明所以。注意到谢泉清眼神飘忽,他缓缓放下茶盏,“在下崔凌,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喊我小字——洛然。”
似乎怕他不相信,又补充说道:“拭雪与如清都是这般称呼。”
“嗯。” 谢泉清闷声。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眼前之人。他环视周遭,这出行排场之大,只怕是:“公子出身清河崔氏?”
崔凌:“公子好眼力。”
谢泉清:“这天下间除却清河崔氏,只怕没有几个崔氏姓族,能在这天下局势如此动荡间有如何的本事,让人见而生畏。”
崔凌虽不知谢泉清所言为何,但还是笑着:“公子秒赞了。”
谢泉清:“早年间便听说清河崔氏之嫡子,一人入以朝堂,一人入以江湖,虽以为不同,但不乏都为之翘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崔凌:“不过是各司其职,而我侥幸承蒙兄长疼爱,得机落得一清闲罢了。何言承蒙公子如此言语。”
谢泉清:“崔公子自谦了。”
见状崔凌到也不和他相互推诿,“那就承蒙公子秒赞了。只是……自药王谷一别多日不知公子的身子可好全了?”
谢泉清一怔,惊讶的抬眸看他。指尖不停的地挲着略带温暖的茶盏。
崔凌:“公子不必为此担心,既是拭雪的病人,那自也不是外人。前不久我便已与拭雪书信来往,倒也了解了不少。本以为此行与公子无缘再见,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在下。”
谢泉清:“崔公子言重了,不过是路中的得遇意外,没想到能与公子再见,也是我的荣幸。”
崔凌:“阿丑公子客气,不知可否让在下替公子探脉。”
兜兜转转终于是到达了他想要的地步,崔凌抬眸看向谢泉清,而谢泉清的视线却在宋祈阅身上。
崔凌道:“那位小公子身子业已经恢复,现下的精气神倒是旺盛。”
谢泉清读懂他话语间的意思,看向他:“那便劳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