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招呼,星盗密密麻麻的飞行器如同一窝散发着臭味的黑色飞虫,遮天蔽日,倾巢而出,冲上来就对沈淮钰所在的星舰发起猛烈的攻击。
一艘星舰对阵一整个舰队。
漆黑的、仿佛没有边界的宇宙空间骤然亮起劈里啪啦的火光,这火光一层叠着一层,一处点燃一处,带着强烈的能量波动,炸出不知道是飞行器还是人类身体的块状残骸。
看着令人十分地心惊。
去往塞拉姆的航路被截断,护卫队驾驶战斗机列队冲到交火处火拼,星舰偏航并开启防护盾,同时,向四面八方的星球发出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沈淮钰要求谈判。
谁知道这群混蛋一个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说自己是文盲不识字,压根就不讲星际法。
要知道,这一天距离各方达成并签署停火协议才仅仅过去不到三个月!
一艘星舰哪里敌得过一整个舰队,没有他法,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沈淮钰只能选择逃跑。
星舰接到命令猛地飞窜而去,星盗怔愣一刻也加大了能量消耗用以提速,他们死死跟在后面,像杀红了眼的怪兽,誓要弄死沈淮钰——这位东方星系的继承人不可。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保护沈淮钰进入舰载机飞出去断后,原本热闹的星舰称得上冷清,不知道这场紧张的逃亡过去了多久,星舰残破着甩掉了星盗,同时,也迷失在了浩大的宇宙中。
没有信号了。
很快,没有能量了。
灯光齐齐暗下去的那一刻,这艘原本闪亮的星舰如同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整个宇宙就是无垠的海水,是囚牢,是坟场,是埋骨之地。
“召集所有人到大厅集合,原地待命,等待救援,舰长,去点一下我们还剩多少人。”沈淮钰平稳的声音打破了满室寂静。
他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一片漆黑的环境使人只能朦胧地看到他的轮廓,宽肩窄腰长腿,身姿挺拔而又修长,笔直地站在指挥台,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安慰和精神力量。
一袭军装的男人闻言上前,颇有些愧疚,又压抑着怒火,“明白,殿下!”
他没想到他竟然让他的长官落得如此境地,更没想到他们能损失这么多的同伴,他心里是满腔的不甘,犹如他军帽和肩膀上散发着冷光的徽章,仿佛下一秒那刺骨的寒意就要扎穿那伙星盗的动脉,喷出滚烫的鲜血,洗去如今的耻辱。
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们。
未等休整完毕,散漫漂浮在太空中的星舰突然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
“舰载机……有没有舰载机!?还有没有舰载机!?”有经验的舰长率先反应过来,仿佛穿透黑暗看到了眼前的深渊,他大喊:“送殿下离开主舰!是时空乱流!”
“报告长官!已经……没了!”年轻的士兵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舰长闻言如遭雷劈。
“长官!长官!”小士兵跑过来,撸起袖子,伸出手臂:“要不然把我的能量场给殿下吧,虽然我军衔低,防护盾受力有限,但——”
“……万一呢。”
时空乱流的可怕程度恐怕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毕竟,那可是《星际百科全书》中红字标注的超S级别的禁区,无论多么刚硬的东西,只要被它吸进去,都能顷刻间变形,最终化为齑粉……
但万一呢,万一殿下就差这一层防护盾就能活下去呢?
殿下绝不能够死在他们的前面!
“舰长,把我的能量场也给殿下吧!”
“还有我的,先拿走我的!”
“我们逃不了了,把生的希望都给殿下吧!”
“……”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摘下了自己的能量场。
舰长立正,抬手,行了个十分有力道的军礼。
他颤了颤嘴唇,环视众人,深邃的眼眶少见地蓄了一池水,向外反射着坚毅的光芒。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在工具舱想办法制作能量收集器的沈淮钰察觉到星舰的异常,走出舱门,迎面撞上了舰长。
“怎么回事?”他问。
舰长一个手刀将沈淮钰劈晕,“冒犯了,殿下。”
他与殿下共处多年,知道殿下在清醒状态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士兵们的心意的,甚至大概率会选择与他们共进退。
他将能量场全部戴到沈淮钰身上,依次打开,这时,沈淮钰的助手慌乱中拿着一个小盒跑过来,喘着粗气将小巧的盒子也放到沈淮钰身上。
做完这些,一股扭曲的力量撕扯着星舰,舰长和助手霎时被搅为一团不成型的肉泥,沈淮钰最外面的那几层能量场也直接爆开。
……记忆戛然而止。
沈淮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受着侧颈的隐痛。
星舰长为什么要打昏他?
他不知道昏过去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在无数次疼到无法承受时,曾睁眼看到白色的流光,感受到猛烈的锤击和压缩。
包裹着沈淮钰的火球流星般划过,在对流层气流的对冲下,将他颠簸出好几口鲜血。
他的身体像四处漏风的破风箱,没有一块皮肉不是痛的。
星舰呢?卫队呢?实验室的同事呢?他的路西菲尔呢?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下坠。
轰隆——!
最后一个能量场在他坠地的一瞬间炸开,他整个人受到巨大的冲击力飞出去,跌入一旁的河流中。
湍急的河水一扑而上,将他兜头淹没,那样汹涌,他只挣扎了几秒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沈淮钰失去了意识,任由河水帮他决定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