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结算完就回家吧,荀扬。”应铎站在碎裂的砖石上,阴郁的看着面前的荀扬。
断裂的管道发出些许响动,涓涓细流顺着裂缝向外流淌着,手掌有些发麻,应铎抬起右手攥紧拳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别对同伴挥拳,你会后悔的。”叹息声紧随其后,像是面对叛逆期的问题孩童,无奈的大人面对已经发生的决定,只能有心无力的提醒孩童问题的严重性。
可应铎早就过了那个年龄段,他知道做出某项决定时,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再退让的结果只能是退无可退,唯有反抗,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应铎松开拳头,平静的对菲拉德尔说,“我已经没有牵挂,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
应铎又在谈论死亡。菲拉德尔有些愤怒,但菲拉德尔说不清楚,这种愤怒从何而来。
几番思考后,菲拉德尔开口道,“我现在属于你,范应铎先生,您在思考死亡时,理应考虑我的想法,毕竟你是我存在的证明,如果你死去,还有谁记得我?”
菲拉德尔的声音闷闷的,应铎的身体一僵。
“少在那里花言巧语,如果你面临和我一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做?”应铎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会做的比我好还是更糟糕?”
“我不会面临这样的处境,因为我没有朋友。”菲拉德尔的诚实让应铎扯了扯嘴角。
是呀,菲拉德尔没有朋友。
他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他没办法斩去所有灾厄。
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与菲拉德尔相遇,美妙的简直像一场梦,他与故事中的英雄同名,恳切的对应铎说需要帮助。
即便是在最疯狂的青春期,应铎也没梦到这种程度,可现实就这样发生了。
多么奇妙,多么荣幸。
应铎转身向外走,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荀扬试着呼喊应铎,但应铎始终没有回头。
“他和他妹妹一样……”应铎看着面前的废墟,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菲拉德尔感到好奇,低声询问着应铎未说完的话语。
“和你无关,菲拉德尔,不要刨根问底。”应铎闷头向前走着,冷硬的否定了菲拉德尔的问题。
菲拉德尔感到委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应铎不想回应菲拉德尔,蛮横的放下了那句话,“不要和我有牵连,菲拉德尔,你会变得不幸。”
不要与应铎有牵连,会变得不幸。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菲拉德尔有些气闷,每当他以为很了解应铎时,应铎总能给他带来新的问题。
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们互不相让,忍受着种种不可调控的矛盾。
他以为应铎已经完全信任他了,但现在的情况是,应铎还是在排斥他。
自期待中诞生的造物从没面临过这么困难的问题。
菲拉德尔隐约记起了往日时光,自培养仓中睁开眼睛的他还没学会说话,就被那一声声狂欢冲昏头脑。
“你是被选中的人!”
“你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你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研究所里的科员冲他叫嚷着,欢呼声尖锐到有些刺耳,他茫然的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容,恐惧被扼在喉咙。
所有人都在夸赞着他的完美,他也相信着他的完美。
可为什么听到应铎的那句话后,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他冥冥之中好像察觉到了,应铎和那些研究所里的人不一样,应铎不会毫无理由的偏爱他,应铎也不愿相信完美的他。
这不对,这非常不对。
菲拉德尔剥开怨念的壳子,面对着一团糟糕的人类情绪,他想做的只有反抗。
“不。”菲拉德尔第一次念出了这个字,新奇的感觉让他觉得畅快,于是,他接着说,“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什么?”应铎感到茫然,对菲拉德尔突如其来的话语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不!”菲拉德尔肯定道,“我不愿意失去你,我一定要与你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