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转头问那人:“可还记得那男孩还说了什么?”
那人拍拍脑袋:“是还说了一句,什么他们是要去城外的小溪打水……”
沈羡一听,心提到了嗓子眼:“女孩可还活着?”
“这,那男孩没说。”
沈羡顾不得其他,半请半逼地将妇人拖回房里:“大娘,您就在这里等着,要是信得过我,我替您去打听。”
妇人知道自己没用,若是跟上去只怕成为拖累,只能慌张地点头:“好,好。快去吧。”
……
沈羡得先去城南将马端领回来。
她来到城南的一户人家,在他们的院子里遇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马端。
“怎么了?”沈羡蹲下,拍拍男孩的脸,“地上凉,快起来。”
男孩突然放声大哭,抓住沈羡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羡本想等男孩停下来,再继续问发生了什么,可他偏偏泪如泉涌,半天停不下来,她本就内心焦急,这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出门打个水就变成这样了?
男孩还是止不住地哭,眼泪和鼻涕一同下来。
“马端。”沈羡冷冷喊他。
“马端。”沈羡稍稍抬高了声音。
男孩视线朝她投来,眼泪稍稍止住,但仍忍不住抽噎。
“一味哭没有用,明白吗?把当时发生什么都说出来,才能对得起女孩,对得起你自己。”
马端觉得自己错了,他是个懦弱的男子汉。
贵人说得对,这样哭于事无补。
他伸手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坐起来,慢慢回忆经过。
“是我害了她,是我主动跟她提起金乡县外有一条小溪……我,我只是想,她既然那么好奇城外都有什么,我便带她出去看看。”
“她很开心,一路小跑着跟在我身后,还抢着要第一个出去。可她才迈出第一步,一支箭射来,扎在她的肩膀上,地上都是血……”
沈羡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想起昨日的那场箭雨。可惜她忙着往前跑,只记住了那人的身形。
她身体靠近男孩,眼里满是关切:“此事是在哪里发生的?”
可男孩却呆愣在原地,眼前浮现出可怕的画面,挥之不散。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血。
他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哭出来,哭的他头昏昏沉沉,近乎呼吸不上来。
“唉……”沈羡看着他,重重叹气,试图将心中的烦闷驱散。
关键的信息还不明朗,她也不好再次逼问男孩,他的情绪已经足够紧绷了。
他毕竟只是个男孩,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一位同龄人,好不容易暂时摆脱生计之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同人出去玩一遭,分享彼此的快乐。
男孩小心翼翼地向外伸出触须,却因为此事骤然缩回。沈羡不知这样的痛苦会纠缠他多久,或许此后的很多很多年,他都不敢拥有自己的朋友。
沈羡慢慢站起来,她揉揉自己的腿,有些发麻。
她自己也有错。她一进城便忙着去找邵览,忙着筹划运粮之事。没能顾及到男孩,告知他外面的艰险。
“马端。”她朝男孩伸出手,“走吧。”
男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搭上贵人的手,男孩知道贵人要自己回到住处去,她会给他时间从巨大的变故当中平复。
……
沈羡一路快步行走,到了邵览那里,原地站了片刻,等缓过气来,才着人通报。
“邵统帅。”沈羡打过招呼,便在邵览面前坐下来,“你可知晓女孩是在何处被掳走的?”
邵览有些为难:“这个尚不清楚。在变故之前,没人看见过她。许是悄悄避开守卫溜出去的。”
看来是无法得知这一信息了。
沈羡心下叹息,心中不安仍在作祟,也许是直觉在提醒她,她没来由地觉得这很关键。
“那女孩如今是生是死?”
“那边来人交涉过,说是还活着在他们手里,只是肩上受了箭伤。”
“他们想要什么?”
“要钱要财。”
沈羡低头,若有所思。
也许胡陆县原本境况不差,至少人们不愁衣食。沈羡心里清楚,以山贼品性,他们不会下地劳作,而以劫掠享受他人流尽血汗所结成的耕作果实为乐。
百姓辛勤劳作一年所获的收成,山贼只消人多势众,闯进去杀了他们便能坐享其成。
如今是嫌抢到的东西还不够多,除了温饱还要富贵?
“我们有机会将她救下来吗?”
邵览没先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陷入回忆。
“一两年前,我到那户人家里看过她,她生得很可爱,性格也活泼。”
“金乡县里住的都是我的族人,我不能舍弃任何一人。”
只要,只要没有事情将他逼到两难抉择之中。
“至于你的问题,若是强闯,只怕激怒他们。届时不仅女孩保不住,连我们的人都会折损一些。”邵览叹口气,道出他们如今的为难之处,“金乡县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的胃口太大,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不起,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沈羡心中涌起一个冲动。
她不知这从何而起,也许是想更好地帮邵览解决危机,赢得更多信任;也许是心中的负罪感作祟,因为在那个未名村里,她掐灭过很多人的希望。
总而言之,这股冲动化为举动。
沈羡慢慢对邵览说。
“我给得起。”
邵览掀起眼皮,仔细听着她的下文。
“劳烦邵统帅派些人,陪同我一同去昌邑取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