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直了脖子,吸了一口气,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只保留了一件,那就是东方朔兰对他讲的那一个,导致他进医院的词。
年轻女生听着听着,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脸色逐渐黑了下去,拳头逐渐握了起来,腮帮子微微一鼓,咬住了牙根,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恶狠狠的,仿佛即将要往罪魁祸首脖子上咬一口,撕破颈动脉的笑容。
李蔷薇把能说的都说了,声音越发沙哑,说完之后,就眨了眨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年轻女生。
年轻女生花了好一阵子,才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转过来,笑容中流露出一丝疯狂,漆黑的瞳孔紧盯着李蔷薇。
那种眼神复杂又不复杂,仿佛一个漫步在城堡中的女主人,忽然发现墙上的画,年轻貌美,甚至是多年以前,丈夫苦苦寻觅的心上人,恨不得一气之下,把墙上的画拽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踩烂,再把烂东西扫进火炉一把烧了,最后把整面墙拆出一个窟窿,才勉强算是可以罢休。
李蔷薇对自己能理解这个眼神感到诧异和恶寒,同时随时准备逃跑,或者按响墙上不远处的呼叫铃,让医生护士过来救命。
他的目光平静而警惕,和年轻女生对视着,就像是在野外遇到一大群凶猛的猎狗,绝不能挪开目光示弱,哪怕现在状态确实不佳。
年轻女生看了李蔷薇好一会儿,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拳头越来越紧,几乎要挥出来,但最后还是松开了,只有手掌心内鲜艳的红痕证明,刚才她确实非常生气,差一点就没控制住。
“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年轻女生眯着眼睛,看着李蔷薇问。
“那不是你能知道的。”李蔷薇实话实说。
年轻女生冷笑了一声,并不相信:“胡说八道!天底下没有我不能知道的!就算有,也不会是我喜欢的人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你们坦坦荡荡,又有什么不可说?”
年轻女生压低了身体,靠近李蔷薇,扫视着他,语速缓慢问:“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怕我知道,所以不敢告诉我呢?”
这种很缓慢的语速,造成了一种压迫感。
同时,因为年轻女生距离李蔷薇太近,李蔷薇不由得皱着眉头,偏了偏头,仿佛试图拉开距离,但没什么用处。
这种短时间内被拉近的距离,在空间内,对李蔷薇造成了另外一种压迫感,仿佛他只要不说实话,就会立刻被掐住脖子甩出去。
那他可能就死了。
李蔷薇斟酌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谨慎认真且诚恳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记不清楚。”
年轻女生将信将疑,拉开距离,把他上下看了看,目光审视,若有所思:“我不信。你拿什么证明?”
李蔷薇想了想说:“我完全不记得,我只能记得我确实听了一个词,但是,我没有办法回忆出那个词的音节,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把那个词复述出来,因为在我的记忆中,那实在是一个非常复杂而且古怪的词,我的嗓子和我的舌头都不支持我那么做。”
他停顿了一下,示弱苦笑说:“你看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被你逼着说了那么多的话,嗓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正常情况都未必讲得出来那样的词,这种时候,就算想出来了,又怎么原模原样和你复述呢?难道你能接受一个不准确不完整的东西吗?”
李蔷薇微微抬眼,看着年轻女生,似笑非笑说:“你对他的爱,难道是那么不纯洁不完美的东西?”
年轻女生猛然大怒,站起身来:“我不许你这么评价我对他的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能评价!你给我闭嘴!别逼我揍你!”
李蔷薇笑了笑,声音沙哑含糊而且低,听起来像是加热水壶里咕嘟嘟的水泡,冒出来又破掉:“我不说就是了。”
年轻女生走了两步,重新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紧盯着李蔷薇问:“你真的不能说?”
李蔷薇点了点头:“我的嗓子现在还是痛的,只不过比起别的地方稍微好一点,但不代表这里没有受伤,更何况,我说了这么多话。”
年轻女生皱着眉头又问:“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如果让你写呢?”
李蔷薇苦笑道:“想不起来了,也写不出来,我的手受伤的程度比嗓子还要严重,不可能写的。”
年轻女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