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朗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家里有些不对劲儿。
还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模样,却有了一丝人情温度。他脚步很轻,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后往里走,随即发现厨房亮着灯。
有贼?还是......
下一秒文亦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看到崔明朗后还吓了一跳。
打开灯后,一片明亮。文亦绿坐在桌前,便吃面便看崔明朗干活。
崔明朗沉默寡言,但是家务技能满分,什么都会。文亦绿给他在首都买了一套房,但崔明朗不常去,总是喜欢跑到文亦绿这里。
“今天怎么有事过来?”
“公司发年货礼盒,我给你带来了。”
“年货礼盒?”
崔明朗停下手头上的动作,睨了文亦绿一眼,像是提醒:“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文亦绿低头看面前的汤碗,里面有蛋有肉,油星子旁飘着葱段,看起来很美味。
过年吗......
这是小时候他跟崔明朗最怕的事。
“你打算回去吗?”崔明朗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青年垂眸,柔顺的黑发耷拉着,但不显颓废,反而有种艺术家的独特气质。
文亦绿想了想,还是摇头。
“算了吧,那里没有什么值得可以留恋的。照旧把钱打给她,安抚一下。”
“如果......”崔明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如果她找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文亦绿冷笑,温吞无辜之下是坚决的狠辣,“她敢找过来,我就让她有来无回。”
崔明朗眼睑微阖,薄唇抿在一起,不再言语。
面对文亦绿的决定,他向来都是无底线服从。
“对了,你有调查到荣希闽给霜花找的合作方究竟是谁吗?”文亦绿突然问。
“......好像是国外的一个军工企业。”崔明朗蹙眉思索,关于荣希闽跟霜花的事,他目前还没有查的很清楚。因为这件事荣希闽做得很隐蔽,每次谈生意都在国外,追查难度极大。
“军工......”文亦绿摸着下巴,他记住了那天柯然跟朱川的谈话,在根据他们的关键词去搜资料,结果查出的竟然是某种特殊军工消耗品。
——算计他的心思,让他跟着你的棋盘去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让对方以为他的所作所为全是自己的主观思想。
柯然的话再次回荡在文亦绿脑海中,他觉得柯然被自己利用,可实际上这只是他的主观思想。
真是好算计啊。
文亦绿感慨,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惊讶于柯然的心计。
他要好好学。
文亦绿吃完面后开始收拾餐桌,出来后就看到崔明朗正在往阳台上的发财树装红包。
小小的空红包里,每一个都塞着一百块钱。
茶几上的购物袋里还有很多喜庆的小玩意,看得出来都是崔明朗花了心思挑选的。对方哼着小曲儿,万年冰山的清秀小脸带着一丝生动。
他们都长大了,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家”里过年,这一次不会再有数不清的巴掌和碎酒瓶,只有他们。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路过那些店面门口,看到他们的盆栽上都装着红包。我问你那是什么,你骗我说里面装着钱,是主家散财求福运的。”崔明朗透过落地窗看到身后的文亦绿,会心一笑。
“是啊,”文亦绿故作没好气道,“可我没想到你这么蠢,竟然真的去拿。”
如果红包里有钱,早就被人拿光了。这是傻子都动的道理,但不包括小时候的崔明朗。
“我哪里想得到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笨。”崔明朗嗓音低迷,垂眸凝视自己的动作,往红包里塞钱就像是安慰以前的自己。
“那次过年你被打的头破血流,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一着急就去拿了那些树上的红包,结果是空的。”崔明朗想起小时候的“蠢事”,嘴角蔓延笑意。
只可惜是苦涩的。
他仍记得自己拿红包时纠结痛苦的心情,最后跪在地上猛的磕了好几个头,并且用力发誓自己一定会还钱。结果抓住的却不是救命稻草,而是更深的绝望。
红包自然是空的。
没有钱给文亦绿买药的崔明朗不得已去偷,却被回家的女人发现。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抱在一起依偎,蜷缩在阴影里忍住哭泣。
这种极致的落差直到现在仍让崔明朗难以忘怀,就像是肌肤上的疤痕,结痂后又撕掉,反复无法愈合。
“你放心,全都过去了。”文亦绿从后面抱住崔明朗,感受对方的体温,两张同样清俊的脸全都弥漫着淡淡悲伤。
“小朗,你相信我。”文亦绿压低声音,脸颊贴着崔明朗的背上。
他声音极轻,却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