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文亦绿眼眶通红,瘦削的肩膀抖动着。
柯然用力抱他,身上热量传递,颤抖的小鸟终于安静下来。
“我,我想回家。”倏然,文亦绿仰头,眼睫上带着未干的泪珠。
或许是见柯然许久都没回话,文亦绿又急忙补充:“放心,我真的没事,我不会做任何傻事。”
能没事吗?
柯然打量着眼前稍显倔强的青年,他清亮的瞳仁变得暗淡,周围满是血丝,眼底更是乌青一片。衣服湿了大半,显得身形更加瘦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但文亦绿看柯然的眼神倒是十分坚定,像是灰烬中仅剩的星火。
许久,柯然哑声说:“好。”
车子上路,氛围沉默,虽然车内空调温度很高,但文亦绿撑着膝盖的手指却不由得蜷缩,白皙手背上青筋遍布。
看得出来文亦绿一直都在忍,忍着不哭,忍着继续走下去。
柯然看在眼里,下颚紧绷,隐忍着默默移开视线。
其实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算半个。
记忆忽然回响,刚结束完一天工作的柯然坐在车内,他扯掉领带,终于给了自己一丝喘息机会。
在外人看来他从容淡定,说一不二,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柯然才得以短暂做回自己。
“老大,去哪里?”驾驶位上的阿琦回头问。
“去靶场。”柯然解开领口,疲惫看向窗外。
他像一只狼,昼伏夜出,在光暗中交替前行。
突然远处主干道上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引起了柯然的注意,这辆车不管是从品牌、车牌或者外观上看都很普普通通,但柯然却瞳孔一缩。
这辆车,似乎从下午六点开始就一直停在路边,这个位置正好能完美观察到科视集团大楼停车场。
是故意的吗?
柯然思索,下一秒远处的商务车启动,车光打了过来。
阿琦也察觉到不对,开始戒备,结果车里下来了一个女人。
对方穿着一身素色旗袍,温文尔雅,但是眉眼间带着英姿飒气。
此人正是唐秋璱。
唐秋璱独自一人走到柯然车前。
她说:“柯少,我们谈谈。”
柯然没料到会是唐秋璱,事情好像变得更加有趣,于是他从容下车,好整以暇:“唐阿姨想跟我谈什么?”
“谈谈我的儿子。”唐秋璱的声音像是落叶古泉,无波无澜。
但她抓着手提包的手却在用力,完全暴露了主人的心路历程。
柯然轻笑一声,眼神戏谑:“聊荣希乐?”
他对荣希乐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两家的联姻也全在自己一念之间。这些年荣家靠着这段稀薄的关系不知道捞到手多少好处,柯然深知蛇鼠一窝的道理,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随着荣希乐成年,荣家那边似乎想要快些履行婚约。
难道唐秋璱是为此事而来?
柯然细细打量眼前的贵妇人,对方脸庞素美刚毅,带着威严。
唐秋璱摇头,她的表情庄严肃穆,像是坚定巍峨的雕塑。
“谈谈我真正的儿子。”她一开口,瞬间苍老几岁。
唐秋璱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少女思慕嫁给荣德胜,结果掉进地狱,再也爬不出来。
其实两人新婚时期曾有过一段比较甜蜜的回忆,但渐渐的荣德胜就开始不满足,他嫌弃唐秋璱过于端庄和高冷,于是用男人都会犯错的借口开始在外面流连花丛。
唐秋璱闹过吵过甚至打定主意要离婚,结果豪门联姻利益为上,两人的结合注定他们不能轻松分开。
荣家长辈劝她安心当个豪门富太有什么不好,律师说财产划分复杂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清算完毕。
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唐薇还未完全在唐氏站稳脚跟,也需要荣家的助力。
唐秋璱熬着,被荣家人骗着,被荣德胜哄着,结果她怀了孕。
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成为了唐秋璱跟荣家唯一的羁绊,所有恩怨过往都随着这枚种子的栽种烟消云散。她开始吃斋念佛,不再去追根问底爱与不爱,只想全身心陪伴呵护跟她血缘相连的两个人。
妈妈,她,孩子。
根,茎,叶。
完全收敛心性的唐秋璱变得平和,她开始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做小玩具,或者是捣鼓手工。荣德胜也开始变得殷勤,天天对她嘘寒问暖。
或许他有什么阴谋。
唐秋璱很是了解自己的枕边人,能看破对方笑容背后的算计。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荣德胜的狠辣。
他竟然连亲生孩子都能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