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陈闲余叫了一声,马车停下,接着就见他回头拉起张乐宜的手,欲和她一起下车,“走,大哥去给你买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陪你,平时也能有人陪你说说话、玩耍。”
被关心妹妹的好大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拉下车的张乐宜:???excure me?你是来搞笑的吗?
我是一个外表稚嫩内心成熟的大人啊!你给我买回来一个小屁孩当跟班,是我照顾她还是她伺候我?
张乐宜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把这个大哥打一顿,特别是,当他大手一挥,不由分说直接一买就买了一串儿孩子时,张乐宜:∑(??д??lll)完了,我怕是要即将开启带孩子生涯。
“陈、闲、余!你自己买回来的人自己陪玩儿去,本小姐可不管!”
下了马车,看着面前一二三四五六个排成一排的孩子,张乐宜由衷的感到头大。
“我要告诉娘,说你欺负我!哼!!”
张乐宜叉腰,一声怒吼完,大步跑进门去,只背影瞧着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又或者是怕极了这些年岁还小的孩子围上她。
陈闲余站在车边,含笑看着张乐宜的背影消失,不紧不慢的吩咐门房。
“去,把这四个送到小小姐院中,如果她还是不想有玩伴,那就送到庄子上,等大了随便安排什么差事。想走也随意。”
六个孩子身量都不高,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岁,陈闲余随手从右往左一指,就点了挨着站一起的两个男娃、两个女娃。
只最后原地还剩下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还有一个七岁的男童,陈闲余看了两个低着头的孩子一眼,略微思索,后让出门来的管家,把年纪小的那个送到张文斌院中了。
小的有陪玩儿了,大孩子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只剩那个十岁的孩子被陈闲余带回金鳞阁。
“有名字吗?”
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茶。
男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身上衣服也脏破的不成样子。
见他不答,陈闲余自顾自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没有。”
“没有名字,就当是舍弃了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他喝了口茶,口渴得到缓解后,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深秋已至,草木枯寂。然来年春归,万物复苏。死生轮回,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就叫你春生吧。”
他在心中默默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可莫要辜负了这个名字。
陈闲余转过头看他,后者正好抬起视线,两人对视上,后者很快移开了目光。
然而只那短暂的一瞬眼中的寒意,陈闲余便知,今天落下的这步棋,或许不算白下。
至于来日如何,那便只有来日可知了。
深夜,卧房内,张夫人挥了挥手,于是方妈妈便带着房中的下人出去了,她自己动手卸去钗环,放下头发。
“夫君,近日是闲余生母的忌日吧?”
原本正靠在床头看书的张丞相,下意识手顿了一下,闻言朝她看去,语气平静的答了个“是。”
“你怎么知道?”
他收回目光,放缓呼吸。
张夫人正梳理着头发,完全没注意到因为自己刚才的一句话,让自己丈夫心底紧张的那一下。
包括现在,这么问到底是疑惑还是试探居多也只有张丞相自己知道。
“闲余虽然没说他娘是何时亡故的,但我今日在他身上闻到了祭奠时焚香的味道,他近日还都穿一身白,他往常可不喜欢穿白色的衣裳。”
所以这白色,更像是到了他生母的忌日,而特意所穿。
张丞相语气依然不紧不慢,目光落在书上,“这短短时间里,你竟是连他喜好都摸出来了。”
这一点就是他自己都没发现。
张夫人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头发都梳好了,这才放下梳子朝床的方向走去,一边说着,“那是当然,我可是他母亲。”
“就算他不说,多留心几分,总能观察出来。”
她坐在床边,笑了笑,笑完,却是拉着丈夫的手开口说道:“夫君,我寻思着,要不咱们还是在家里的小祠堂给石夫人设个牌位吧,也便于闲余祭奠。”
“石夫人?”张丞相先是愣住,说完抬头就反应过来了,却是眸子里控制不住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藏起的是深深的震惊,“不可!”
“万万不行!”
他猛的坐直身子。
救命!这是要他抢了皇帝的儿子,还要再抢了皇帝的妻子啊!
再说,人家堂堂皇后,哪是我张家这小破祠堂能容的下的啊,我看爱妻你是要折你夫君的寿啊!
但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张丞相咳了咳,转而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伸手反握住齐文欣的手,叹息说道,“文欣,闲余和他生母之事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她虽与我有了闲余这个孩子,但一不算我妻,二不算我妾。”
“我甚至也是如今才知道有闲余的存在。”
他垂下眸子,烛光下,张夫人亦半瞌着眼皮,似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若让她的牌位入了我张家祠堂,那她是算我妻还是爱妾?”张丞相摇了摇头,“我只愿百年后,你我牌位相连就好,不欲有旁人插足。”
张夫人先是眼中流露出感动,然神色间仍有犹豫,“那闲余……”
其实照理说,既然认下了陈闲余这个儿子,他生母也理应有个位份才对,但张夫人不提,是因为之前心里有疙瘩才故意选择遗忘,张丞相和陈闲余这对父子竟然也不提?
难道是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
她之前是这样想着。
张丞相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我知你心胸宽广,大度贤惠,你能如此说亦是看在闲余的份上,但闲余既不与你提此事,料是也知此事不合适。不若让他单独祭奠就好,若在府中为他生母单独开辟一间屋子,时常供奉,也无不可。”
但就是,万万不可让皇后的牌位成了他的妻或是妾,被摆在张家祠堂里啊,那怕是他张元明在地底下的祖宗都要被惊的不得安生,跳起来打他。
“嗯,罢了,你既如此说,那便当我未提过此事。”
张丞相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分毫不显,“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嗯。”
晚上,等到张丞相睡了,张夫人才睁开眼睛,床帐后,她平躺在床上,此时眼里方才流露出几分惊疑不定。
都快成老夫老妻了,她还不了解自己枕边人是个什么脾性。
张夫人更加肯定,陈闲余八成不是张元明的种,还有他那个神秘莫测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张夫人疑惑的想着,没发出任何声响,搭在被子上的两只手慢慢搅动着手指,想着想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