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选手宿舍分为两栋,一栋是和好友们一起住的宽敞高楼,另一栋是那人蒙着眼睛带他看到的,自然与科学的奇迹。
“你怎么会住在这栋?”先是被大楼不拘于日常的外表震惊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好奇,他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好友,只是问道。
“诶,居然就只有这个问题吗?”从外貌上看与他与其他人毫无分别的好友声音中依旧带着惯有的笑意,听不出与往常有什么区别:“我还以为你会问这栋楼里住的和你们那栋住的有什么不一样呢。”
非人说话好像都比人类要耿直,遇见的其他人是这样,自己的好友也是这样。宣仪没感觉到自己要挨揍,大胆的回过头,搂上了好友的脖子,毫不客气的蹭着那人比自己要更加温暖柔软的皮肤,丝毫不管在周围路过的其他人眼中是多么诡异的一幕。
“别闹,你蹭的我很痒。”齐鸿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于是站在那里没动,稍稍使了些力气把人拔下来,拉着往宿舍方向走去:“不是说要来看我宿舍吗?再不走等一下你就回不了宿舍了。”
“齐鸿,你的朋友?”叫住二人的是一名高的像竹竿一样的男生,手上拿着一个篮球,旁边站着的男生与常人几乎无异,脖子却长的明显。
“嗯,今晚要一起去二食堂吃饭吗?我听说今晚有靓汤。”覆盖整个比赛场地的语言通用翻译设备还是有些不到位。站在一旁的宣仪看着几人站在那交谈,有些走神,说话的音调与听道的翻译有些对不上,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语言。
“嗯?按照档案上官方的说法,我应该被你们人类称为羽族。”与之前从队长那里听到的差不多,细看之下能从好友的衣着上找到许多羽毛相关的配饰,金丝勾勒银线点缀,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身白衣,暗纹里是飘荡的羽毛。
对了,他羽毛应该也是白色的,毕竟他从来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怎么都这么好奇我羽毛的触感?我们一族要到成年那一年,翅膀才会进入成熟期,度过了成熟期我才能飞起来,所以别问我了。”齐鸿的神色有些为难,叹了口气,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也难怪在最开始那几年,所有人都默认齐鸿和他们住在一栋宿舍楼,毕竟每每提起他的时候,他总是应声随后从团队的后面走出来,神色坦然自在,于早晨格外早的会议也从无异议。
“要听我的故事?嗯,我活下来也挺不容易的,我父母带着我抗争了许久,当然,最后的结果就如同你一样。”齐鸿摘下左手一直戴着的手套,将那枚带着火彩的戒指扬了扬,随后再次戴上手套。
手套不只是为了掩盖那枚有些碍事的戒指,同样也掩护着手腕上细少的绒毛——原来不是每只手套都有一样的毛边,而是齐鸿自带的。
长久的相处中,因为互不放弃而成为至交的二人总是凑在一起,队长见他们感情好,便也常把他们安排到一支小队,漫长的守夜,组队探索,前往陌生阵地的空隙里,好奇心指引着宣仪追问齐鸿的过往,于是另外一个种族的史诗慢慢在他眼里心里渲染。
“……大概就是这样了,契约连着的另一个人身体大约好了不少,连带着我这几年身体情况也稳定了下来,爸妈他们也看开了,将培育的重心放到了我妹妹身上,上次回去看望他们,妹妹已经有个继承人的样子了。”羽族寿命悠长,繁衍困难,王族这一脉能有他和妹妹这一对双生几乎是奇迹,族人们期盼着新王能够带领他们走向美好的未来。
那带着金色纹路的蛋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自蛋中便有了细微的意识,感受到了族人们炽热的期盼,便也对未来产生了希望。
只可惜,破壳这日,先天不足。
“那你是十八岁成年吗?”世界观的不同,以至于宣仪直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知他确认另外一位是人族,有些惊愕的问到。
“…羽族作为长生种,繁衍困难,五百年成一代。”齐鸿勉强说到这里,看着好友眼中突然冒起的怒火,突然间就没了声音。
其实契约的两端有能之人可以互相感应,齐鸿能够发觉对面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偶尔也能感觉到从对面传过来的细微的能量,赛事的主办方毕竟有能力和世界意识合作,即使因为他们屡屡超出成算的行为导致比赛总是匆忙结束,但为他们这些长生种提供充足的能量供养,使他们赶在正常人族成年那一刻提前抵达成熟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那也不对。”宣仪感受着胸腔中蔓延的愤怒,看着好友迷惑不解中有些慌乱的神情,知道该如何和这位长生种说着人类的劣性根。
事情总是会往坏的方向去想,提前进入成熟期会不会损耗好友的寿命,契约的另一头并非长生种,那百年之后,齐鸿又该如何?人与非人的界限被模糊,那他又怎么想的?
“……没事的。”复杂的情绪如同丝线一般缠绕在好友身上,天赐的天赋使得他在此刻慢慢理解了好友在担忧着什么,张了张口,碍于约定,此刻也只是笨拙的安慰:“没关系的,百年之后我可以回家,回到父母身边。”
生命的延续是向未来探索的必需品,而在最初的最初,即将断掉的蛛丝被那些人点燃,与一条蔓延着黑暗中的细线相接,自此性命相连,只能在一切的一切之下暗自惶恐。